小说家的城市图景

　　当被记者问及森稔自己为什么也如此偏爱超高层建筑时，他回答道：“我年轻的时候觉得东京是一个没有秩序的城市，缺乏美感，没有优雅的生活方式，和国外的大城市相比没有乐趣。虽然1960年代为了召开奥运会，东京也曾进行再开发但效果并不明显，建筑物显得过于单调乏味，如果置之不理必然会在国际经济竞争和文化竞争中落败。所以我深刻地感觉到，我必须为东京在商业、文化方面增添新的色彩。”

　　注意到了吗？在森稔的嘴边经常出现“文化”、“艺术”这两个词汇。而森稔也把森塔中视野最好的地方留给了森美术馆。

　　热爱文化、热爱艺术也是森稔的基因。森稔大学原本读的是教育学，成为伟大的小说家是青年时代的梦想。随着父亲创办了森不动产公司，森稔突然对经营房地产产生了浓厚兴趣。当时二战刚刚结束，百废待兴，人们迫切需要城市重建，而很多房屋都被战火焚毁，收购土地也就不是那么困难的事情。

　　但森稔是眼光长远的。“当时我发现虎之门一带不仅仅缺少出租用住宅，更缺少漂亮的办公楼。于是我开始和父亲一起呼吁我们已经收购的土地周围的邻居们，一起为建设和谐、美丽的城市而努力。这样我们就成功的开发了第一森大厦到第三森大厦项目。”

　　但森稔坦言，这时候自己并没有想成为开发商大亨，他投入到房地产却是为了创造小说积累素材，了解生活。

　　“直到大学毕业之后，很多同学到大公司去工作，我感到一丝难以言喻的寂寞，而父亲又劝我和他一起创建一个具有现代组织结构的公司，于是就和父亲一起创办了森株式会社。另外一方面我也在想，与其用笔来描绘虚拟的生活，何不用自己的努力去创造真正伟大的城市呢？”

　　和父亲并肩作战之后，森稔到欧美考察，记忆最深刻的是当时旧金山的城市再开发运动。此时的日本还没有开发活动，虽然有小块地段的整理修缮，但没有解决东京人多地少交通堵塞的根本性问题。“于是我们开始慢慢等待机会，并且不断向政府提案希望能进行东京城市的再开发，获得政府支持之后就开始购买大块土地，修建自己的城市。”

　　森稔坦言，在六本木新城的建设过程中，唾骂、指责、讥讽不绝于耳，但经过了17年的艰苦努力后，六本木新城还是成为让世界夸耀的新型社区。

　　最华丽的冒险

　　1993年，森稔成为森株式会社社长那一年就开始对中国进行了考察。当他来到中国的时候惊讶地发现，自己已经晚了一步，当时一些香港开发商已经在上海开展业务，而森稔也发现，此时的中国就像经济高速增长的日本，充满了吸引力。而上海、大连两个城市也迫切希望外资能走进来，于是，当时的大连市长薄熙来和上海副市长赵启正都向森稔伸出了橄榄枝，希望能在自己的城市里建筑地标型建筑。然而就在森稔踌躇满志准备涉足海外之际，他的父亲森泰吉郎一声令下：“不许进入海外！”森老先生的理由是，日本泡沫经济正盛，企业看起来资金充足，都对海外市场跃跃欲试，然而这种虚假表象不会持续多久，一旦泡沫崩溃就会变得伤痕累累。

　　1994年，森稔受到上海市政府邀请到浦东视察，当时浦东地区一片荒芜，杂草丛生。而当时浦东规划的是建成一个现代化商业金融区域，植入50层和100层以上的超高建筑。这和热衷垂直庭院的森稔一拍即合。

　　10多年后，这个规划终于成形。

　　在这个漫长的过程里，森稔经历过无数次挫折、打击、批评，我想，甚至他自己也可能怀疑过自己的梦想，特别是911、大地震时刻侵蚀着人们对超高层建筑的信心。但当这座大厦拔地而起的时候，森稔还是坚定地说：“环球金融中心是最安全、最舒适，当然也是最贵的写字楼。”

　　中国建筑工程总公司副总工程师王伍仁和他所在的公司全全承包了金融中心的项目。他说，金融中心的安全设施是世界第一的，他举例说：“一般电梯着火人们不能乘坐电梯的，因为电梯就是烟囱，热气往上涌。而我们的电梯是全封闭的，然后加正压，往电梯里家风让风压高于外边，这样，着火了坐电梯也很安全。”

　　至于像911那样的恐怖袭击，王伍仁也坚信，大厦采用了更加结实的结构和材料不会像双子大厦那样轰然倒塌。

　　但很显然，人们对环球金融中心和森稔的冒险精神依然不那么有信心。在全球经济低迷的状态下，高耸入云的大厦能让森稔获得什么呢？《华尔街日报》采访一家地产顾问公司时，该公司一位资深顾问就说，金融中心的出租情况没有预期的好。

　　森稔在接受采访时也承认，次贷危机之后，一些公司缩小了准备租赁的面积，而且同是森株式会社开发的汇丰大厦当中有一些租户搬到这里，外界人士评论这是为了给金融中心撑门面，但森稔自己说，这个意图是有的，但是那些客户刚刚搬到金融中心，汇丰空闲的办公室立刻就出租出去了。

　　无论怎样，环球金融中心终于成为一个伟大、华丽的地标矗立在那里了，冒险的森稔也实现了自己的伟大之旅。但我们或许还有一个疑问，无论是上海还是亚洲，或者中国其它地方，我们总是被日复一日拔地而起的高层建筑所环绕，因为，按照城市规划者们的想法，在越有强烈印象的标志性建筑的丰功伟绩面前，全世界人就会越啧啧称奇、顶礼膜拜。虽然总有评论家、传统的建筑师跳出来说，超高层建筑是失败的塔，玻璃结构让我们的城市变得冷漠而单调，钢筋水泥的建筑丛林是人类社会建筑业的失败，但超高层建筑还是鳞次栉比，而且总是能让我们趋之若鹜。

　　当然，也许事情没有那么复杂和功利，或者曾经想成为小说家的森稔真的只是想建立一个美丽的城市花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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