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特勒未竟之业，他完成了！”

　　在利维的健康状况开始下降之后，有一回麦道夫安排了一架直升机送他去治疗。2005年，利维与世长辞，享年93岁，麦道夫在他的葬礼上致了悼词。“诺曼告诉我伯尼是他遗嘱的执行人。”卡门说，“在诺曼去世之前，他有一个Betty & Norman·F·Levy基金会。”她说的这个慈善基金会是利维与他亡妻共同设立的，并留给了他的继承人，据称该基金会在2007年时资产总额达 2.44亿美元，涉猎了从癌症研究到耶什瓦大学（Yeshiva University）的各项事业。“早在他去世之前，他就各给了两个孩子一些钱，他们也都各自用它成立了一个慈善基金会。这三个基金会在12月11日之后都关闭了。”她说---也就是在麦道夫向FBI承认他的投资基金是个“弥天大谎”的这一天关闭的。约有1.35万个人投资者和一些慈善机构投资于该基金。 （利维的两个孩子，珍妮·利维·乔奇（Jeanne Levy-Church）和弗朗西斯·利维（Francis Levy），拒绝就此发表评论。）

　　利维去世之后，卡门说，她和麦道夫还曾多次共进晚餐。但是，她接到电话才得知伯尼被捕的消息。“4时50分，我的女朋友莉莲（Lillian）打电话给我——莉莲的40万美元托付给了他，那是她的全部家当了，而且她已经68岁了。她说，‘你还好吗？’我说：‘当然，我挺好的。怎么这么问？’ 她说， ‘你还没有听说？’我问：‘听说什么？’她回答，‘他们已经逮捕了伯尼·麦道夫！’ 我就问，‘为什么？’她说，‘一切都是假的，你把电视机打开。’到4点55分，我才从这个事实中回过神来：什么都没有了，那些我一直以为我拥有的，都消失了。5点10分，我拨了伯尼的私人办公室号码，一名秘书接起电话，” 她继续说道，“我说， ‘我是卡门·戴尔·奥利菲斯’。”

　　“我们也是在不到45分钟前刚刚发现。”那位秘书说。

　　“那么，这事是真的了？”

　　“看起来如此。我也不知道。”她说。

　　故事讲到这里时，卡门摇摇头。“我现在相信，那些我以为是我所经历的事，不过是一个不真实的人策划出来的。如果不是这些年来我拍下了所有的照片，我会说：‘卡门，这是你的幻觉。’ 我知道他们一开始并没有打算坑人。有这么多人受害，我觉得我替他们说一点儿好话都太过分了。但是，我是从认识他们开始的。因为我也受骗了。这是我一生之中第二次失去所有积蓄。”

　　12月11日的晚上7点，卡门接到了诺曼·利维的女儿珍妮·利维·乔奇的电话。珍妮通过她的JEHT基金会向全世界贡献了几百万美元资金。（基金会的名字 JEHT代表着正义、平等、人类尊严和宽容）。“她说，‘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在今天下午四点钟，我不得不关闭了我的基金会。”

　　坐在卡门·戴尔·奥利菲斯的公园大道（Park Avenue）的卧室里，听着这位优雅、迷人的女人谈论在这次滑铁卢之前的伯尼·麦道夫，我意识到，她对于这个小个子男人的回忆总是安静、热心、乐于奉献，这些是我所听过的最确凿的证词。我暗自思量，如果一个儿子连他父亲的财富都能掠夺，那么他对一个陌生人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玩的就是利差”

　　事实上，我好几个月来一直在努力让麦道夫接收我的投资资金。随着股市在2008年秋季大幅下跌，我听到我所生活的富裕的度假胜地，科罗拉多州阿斯彭（Aspen）的朋友们幸灾乐祸地夸夸其谈，说有一个非常好的犹太大叔，金融天才，不止保住了他们的本金，还支付了红利，而其他人的投资资金都缩水了40%。“伯尼要持有现金了。 ”一个人说。 “伯尼现在买了国库券。” 另一个说。“感谢上帝！有伯尼在。”第三个人说。

　　去年11月，我邀请了一位朋友、也是麦道夫的长期投资者与我共进晚餐，并求他让我加入，真的是“求”他。他礼貌地听了，然后慢慢地摇了摇头。“别想这个了，”他说。伯尼基金已经封闭了；伯尼要求最低投资额是数百万美元；伯尼并不需要我的钱。他的否定只是让我更加想投资给伯尼。

　　几周后的12月11日这天，我又碰了碰运气。我和我的妻子与另一朋友在阿斯彭另一餐厅共进晚餐，该朋友由于委托麦道夫理财已经有20年，最近已开始享受高尔夫和滑雪的退休生活。晚餐中，他同伴的手机响了很多次，但她没有立刻接听。当她最终接了电话，她起身离开了，因为收到的是这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消息：伯尼·麦道夫已被逮捕，并据称已承认布下了庞氏骗局，欺诈客户资金近500亿美元的。在之后几个小时里，我们知道半打朋友受到了冲击，而且我晚餐同伴的退休计划泡汤了。

　　手机铃声在山坡上响起的那一天和接下来的一天里，一个先前不为人所知的社会阶层出现了：新贫阶层。人们迫不及待赶着回家，看铺天盖地的相关电视新闻，并逐渐意识到到，旧日已逝，新生活已经开始。一个人对我描述他全家的情绪，用的词是“歇斯底里”，并补充说，其次便是屈辱感和羞耻感。另一人说，在一个度假胜地，人们正在庆祝的时候，如果你连餐厅账单都支付不起，而你周围的每个人都知道这一点，谁还想出门？

　　圣诞节即将结束，新年就要来临，受骗者名册急剧变长，太多人相信了。麦道夫的种子是如何已经扎根洛矶山区并蔓延开来，仍然是不解之谜。人们说，伯尼曾在阿斯彭住着，还有他的弟弟彼得，但从来没有公开求证。很快，我知道阿斯彭大约有 50个投资者受骗了。其中一人告诉我，当股市开始下滑，他们就开始“从输家变成了赢家” ，直到其中一些人将除了他们的房屋外的所有——在这个镇上一套房屋可能意味着1000万美元的资产，往往是纯资产——投资于麦道夫。然后，市场跌入了无底深渊，而麦道夫的表现却仍然很出众，于是大家就把房子变现托付与他进行投资。“每个人都把房子看成了美国国债担保的货币市场， ”一名企业领导人说，“他们不停地把钱取出来，把房子投进去。有个人——我不想说出他的名字——几年前利率低的时候就已经用房子再融资了，并把所有的钱都交给了麦道夫。现在他既没了钱，也没了房子。”

　　他们称之为“玩利差”。五年前，如果有人在阿斯彭有套无贷款的、价值1500万美元的房产，他便能轻易地以4%的年利率获得1000万美元的抵押贷款。这1000万美元的按揭贷款每年的成本即为40万美元。将这1000万美元的抵押贷款委托给麦道夫投资，12%的年回报率，成本和利润之间则有8%的利差，也就是每年带给业主80万美元。一朋友说，“很多人在这儿都拥有完整产权的住宅，所以这就是一个全垒打。 ”

　　随着痛苦的增加，“幸灾乐祸”不可避免地浮出水面。那些曾求着加入麦道夫基金而不得的人，现在正得意洋洋吹嘘“自己是多么地明智”。一个麦道夫基金的大投资人“损失了几百万美元” （阿斯彭用语为：a few bucks）告诉我说。同时，我在阿斯彭的俱乐部和水疗中心里听到那些贪婪的人们的算计。一人说，他正在等待这次“危难深化” ，以便他乘虚而入，从那些被取消了抵押权的房屋和飞机里捞一票。

　　.然后来的就是蝗虫：律师。他们从纽约飞来，穿着其西装鹤立与那些穿着牛仔裤和滑雪毛衣的人群中，其中3名律师开始在一个10000平方英尺的房子向那群忧郁的听众们发表演说。这套房子据说马上就要流入市场了。当时在场的一个人告诉我：“六尺男儿，都互相拥抱。” 自从流言传播开去，说我会写一篇关于麦道夫所作所为的，我的手机就没有停止响铃的时候。我几乎不认识的各个受害者，都想倾诉他们的故事，发泄他们的愤怒，想要报复。

　　有一天，我给曼哈顿的律师巴里·斯洛尼克（Barry Slotnick）打了个电话。他替什么样的人都打过官司，从纽约“地铁治安自发维护员”伯尼·戈茨（Bernie Goetz），到俄罗斯黑手党维亚切斯拉夫·伊万科夫（Vyacheslav Ivankov）。他说，他已经在棕榈滩了，刚到不久，在那里，他已经和想起诉的麦道夫的受害者们谈话了。他说，找上他的受害人越来越多，并补充道，“要记得，他是从知道如何赚钱的人们手中拿到钱的。”听到了斯洛尼克的话，我知道，我所了解的只是故事的冰山一角。之后几个小时内，我就订了飞往佛罗里达州的机票。

　　“希特勒未竟之业，他完成了！”

　　麦道夫的垮台像飓风一样袭击了棕榈滩。在那些最好的餐厅里，用餐的人们接到电话，意识到他们的钱都打了水漂之后，脸色煞白。12月11日，国际红十字协会在 Tommy Hilfiger的美国经销商苏珊和汤姆夫妇家中举办了舞会，在其开幕派对上，受到沉重打击的宾客们看上去就像他们“见到了鬼”，一名当时亦在场的嘉宾说道。“人们走进来就说’噢，我的上帝，我失去了多少多少钱。他让你损失了多少？’” “从私人俱乐部到海滨大厦，那个被称为“几乎和圣经上的一样的诅咒” ，像一片邪恶的云，挥之不去。“就像野火般蔓延开来，”《皇家棕榈滩下的疯狂》（Madness Under the Royal Palms）的作者劳伦斯·利默（Laurence Leamer），告诉我。他说之前给他来电的一个商业巨头，一夜之间他的5000万美元成了过眼云烟。“他的慈善事业完了，他的基金会没了，他的职员的退休计划也泡汤了。 ” 利默接到了一个狂躁的电话，来电的女人正在出席一个犹太慈善机构的年会。“她说，像泰坦尼克号正在下沉，人们大吵大闹。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情景，” 利默说道。“每个人都喝醉了——那些素来不喝酒的人——就像他们的生活已经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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