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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看不见的城市

  

  辨认

  南京是一个被媒体操控的城市,南京独特的市民气质也在一次次媒体鼓动中被激发着,他们有着独特的古都责任感,又不厌其烦地将各种日常的琐事贡献给媒体,如此周而复始,中国很少有另一个城市的人们,对舆论如此信任与依赖。人们像《楚门的世界》里那个懵懂的年轻人,在别人策划的舞台上演绎被指定的故事。

  然而,在南京,仍忙碌着许多日复一日记录生活剧变的人们,他们清醒地注视着这个时代,向时间交付他们的年华。

  996年,落魄青年钱小华在拥挤的弄堂边开起第一家先锋书店,他企图在黄昏时分收容旅人的书店,如今已开到第四家。先锋的经营模式在全国得到复制,“大地上的异乡者”这句口号成为另一个南京的图腾。

  年轻的摄影师冯方宇,六年来一直奔走在一切与历史有关的地方。他从明城墙下摔下过,在六朝石刻下消耗掉整整一个周末,那些已经垂死过去的城市里,有他现世的深情。他告诉我,他一直行走在城市的断层之间,他想把它弥合起来,而这需要多长的时间。他正在整理六年来的作品,为个展做最后准备。这时回头看从前的照片,才发现许多往事何其触目惊心。

  两年多,顾婷婷每天的生活都被限定在一个固定的程序中。她说,和她一样,她的许多朋友选择留在南京,而不是远赴北京或上海,只是为了城东那座紫金山。如今,她是江苏教育电视台的当家花旦,她所主持的《服务到家》以一句“有事儿您说话”征服了黄金时间南京市民的目光。八百多天从不间断的直播牺牲掉了所有假期,她的笑容被印在巨大的广告牌上铺满南京的街道,她的笑容凭览下的无边城市,炊烟烂漫。

  他们很容易便可以淹没在人潮里,不留给你任何辨认的机会。在他们心中埋藏着各自的城市,无数种影像相互重叠的部分,便是从金陵上方生长出来的现世南京。

  他们就这样背负着这个城市,和一场或许永远都无法抵达的启程。

  酒馆

  总统府旁竖起另一块招牌,南京1912。酒吧聚集地。它和城市历史唯一的关联只是毗邻总统府,南京人仍然习惯将它称为南京的“上海新天地”。

  1912歌舞升平,经夜不散。年轻一代在这里寻找他们的青春,这种青春看似与古都格格不入,却又熨帖得无可指摘。在历史上,南京并非只有金戈铁马,秦淮河上堆积的胭脂曾粉饰过这个城市的画廊朱檐。复社名士和秦淮八艳的悲欢,金陵十二钗的想象,都曾在这片安静的土地上一一排演。

  1912兴起的两年间,南京人开始踏着并不繁华的路灯,涌进入夜的喧嚣。人们并没有达到癫狂的极限,动作生硬而节制,安然地在座位上吮吸着手中盛满液体的玻璃瓶,然后离去。一个无名指上套着结婚戒指的年轻男人坐到吧台上,娴熟地扭动手腕,瞅着对面的浓妆女子,色子在圆筒中砰然作响。遗憾的是,艳丽的故事之下,已没有当年诗文与国难的陪衬。

  “除了1912,南京还在考虑开发梅园。”在南京市规划局的办公室里,规划处处长徐明尧这样说。1946年国共谈判,周恩来率团在梅园下榻,他的塑像被留在城市的一角,供中小学生爱国主义教育活动时参观瞻仰。徐明尧说,梅园将发挥新的功能,涉及创意设计、艺术展览等等。这让人很自然地联想到300公里之外的上海,登琨艳的苏州河,或者翁菱的外滩三号。600年前,以北京为代表的全中国的城市都在复制南京,600年后,长江以南,另一座城市被树立为争相模仿的榜样。南京的未来在哪里?“南京是一种叠加的体系空间”,徐明尧说,古都和现代都市被安置在同一个空间里,“山、水、城、林、文化,怎样将各自独立的体系整合起来,达到整体提升”,这是集结了丰富资源的南京,需要直面的机遇和问题。

  我告辞出门,南京市规划局所在地“高家酒馆”已被稀释在南京地图上。我想起来时的艰难寻找,当时司机回过头,茫然盯着我,翻着城里人嘲弄外乡人时惯用的白眼:“酒馆?南京从来就没这么个酒馆!”随时抢白,从不理会顾客的话语,以至往往答非所问,是许多南京司机的习惯。尽管,高家酒馆确确实实存在过,仅仅在100年前,南京市民还对它津津乐道,这家私人小酒馆,最终竟和明孝陵、雨花台这些显赫的国家地理概念一起,被确定为古都的地名。然而,100年后,在酒吧取代酒馆的南京,我已无法对他诉说。

  倾城

  江宁府学,入夜,上灯。晕黄的灯光摩挲着这个狭小而大气的古老院落。如今,这里被辟为江苏省昆剧院。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三百年前,曹雪芹和他笔下的林黛玉,便在这一声乍起的微风中失神凝望,立尽斜阳。

  门口,一个画着狰狞面目的男孩正边走路边将自己裹进一身宽大的行头里,准备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古装女子蜷缩在墙下,手指翻转着映照在墙壁上,朗月普照,稀释了她的身影,她终于止住唱腔,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一口井。她回过头,脸上并未上妆,夜中如同一道闪电,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连续两晚都是年轻演员专场,尽管这些十几岁的孩子一招一式基本只是模仿前辈,甚至压根唱不全几段戏,然而,至少他们仍在守望。何况,前朝悲欢原本便看不尽演不完,每一个等待破茧的亡魂,飘摇珠花上的流光,潜伏着五千年的中国,它可能转瞬即逝,也可能绝代芳华。

  国内六家昆剧院里,江苏省昆剧院年轻人最密集又最能挑起大梁。院长柯军左手托着一本古旧的《六十种曲》,右手捏着一本做过昆曲的南京本地时尚杂志,告诉我:“《六十种曲》是真正的文化遗产,但普通观众没有兴趣,没有人看的就是死的,只有看才是活的。”

  柯军极尽所能挽留着流失中的年轻演员和观众,《1699?桃花扇》捧红了施夏明、单雯、罗晨雪这些十几岁的孩子,也激活了沉闷的昆曲市场。当白先勇的《青春版牡丹亭》全国巡演所向披靡时,惟独在南京遭遇了下马威,江苏省昆剧院当机立断,同期推出《牡丹亭》,昆曲在那些天里,征服了这个古老而新潮的城市。

  孩子们获得了极大的满足感,他们被邀请穿着戏装,坐进南京的“新天地”——1912。罗晨雪在她的博客里写到,酒吧里的人们惊讶地望着他们三个人,摄影师已经将闪光灯聚焦在他们脸上。我不知道摄影师有没有将额外的镜头施舍给一旁莫名惊诧的观众,否则,我无法理解他的灵感和意图。

  这些十几岁的孩子们开始频繁地接到各种时尚媒体的邀请,登上封面,他们是否可以真的成为明星并不重要,或许对他们而言,早早脱离孩子这个身份界定才是当务之急。而实际上,自从有戏曲这个行当以来,这便是他们必须跨越的一道人生的门槛。他们说话时,必先和唱戏时一般,尽力瞪大眼睛看着你,他们看得很清楚,这个繁华喧嚣的时代,需要他们用青春来疗救。

  林冲

  第三天,柯军讲一个关于林冲的故事。

  林冲是柯军饰演过的最负盛名的角色。曲界有种说法,“男怕夜奔,女怕思凡。”夜奔讲的便是林冲的故事。“林冲是个颇为独特的人物,怀宝剑,却不能复仇,因为一个人的力量有限,只能够蓄势待发,韬光养晦。”

  柯军主演过一部现代昆剧《藏》,主角即是林冲。

  林冲抄着一根毛笔,用尽了从甲骨文到楷书的各种字体,不断地写同一个字——同。

  然而,他的身体在字间不断失去平衡,以至摔到幕布以外。回头看才发现,“同”字是有钩的,自己以为正确的字,在观众看来,其实是反的。于是,他重新拾起笔,反过来写“同”字,将反钩留给自己。这次,他发现观众笑了。因为他被同化了,他为与大众同步而遗弃自己的个性,他的存在合乎大众的希望。“可是,这样就能解决问题吗?”柯军反问,“正钩会刺伤别人的眼睛,反钩会刺痛我的心。”

  戏台上的林冲最终找到了出路,“寻找传统,在甲骨文中,‘同’字的钩是被藏起来的。”这就是标题的含义,“藏锋不等于没有锋。藏不是目的,是手段。不要犀利,要平和。”

  这种处境暗示出中国人处理问题的方式。然而,柯军说完,我却隐隐觉得,这未尝不是现下南京的境地。模板化城市正像风沙凋敝城墙那样,剥蚀掉所有城市的独特个性,将它们磨砺成一般无二的砖石。南京正在陷入全中国城市化的洪流中,不断地被同化,进而被纳入西方模式下的楼宇生产线。

  林冲的出路能否解决南京的痼疾?这只是我额外的想象而已。胡适在他的留美博士论文《先秦名学史》中写到:“一个有过光荣历史及固有文明的民族,当着被生活需要的压迫,而必须接受外来的文化时,一定要很自然地很合理地发生起疑惧的心理。”其实,在1421年前,一直是中国的使者和商人们在将这种恐惧感施加给别的国家和君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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