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有多少人知道储安平,可是知道的人,恐怕都会对他敬佩有加。今天,我们不去谈储先生的那些著名言论,只引一首他的小诗,《自语》。
说我和她没干系,
原不过像两片落叶,
今天偶尔吹在一起,
谁保得明朝不要分离;
犯着去打听人家的细底?
但你说奇不,她到东或西,
像太阳的昏暗月亮的缺,
总是那般的使我,
比自己的事更关切,更留意。
说,这是自己的愿,不是勉强,
帮她的忙,为她提只箱;
或者问一问天会不会下雨,
路上有没有风浪。
但要是她真的说出了这话:
“谢谢你,用不着先生——
这样关切,这样忙,”
怕我又会像挨近了绝崖般,
一万分的失神,一万分的慌张。
感情是一件奇妙的东西,有时完全游离在理性之外,在不知不觉中生成,又在无声无息时消散。有一种感情,我们称之为“喜欢”,它的缘起,或许只是一颦一笑、一言一行,甚或只是数行文字。
“今天偶尔吹在一起”,喜欢便油然而生;因为不想,或根本无法“去打听人家的细底”,彼此也就并不熟知,于是也就有了想象的空间---想象中的恋人无疑最为完美、最合心意。愈加想象,愈然喜欢;愈然喜欢,愈加想象。所谓“一见钟情”,在我看来,正是最初见面时的一点好感,加之以想象而成的结果。莫名的喜欢一个人后,难免莫名地去留意那人的或喜、或伤,仿佛对此会对那人有所助益。当然,这仍是未脱想象。
纳兰容若以词名世,因为安意如的原因,《木兰词》那句“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有幸为世人所熟知。如果恋人间的感觉,永远如初见时那般动人,怎么还会有日后的烦恼?
话虽不错,可却只是硬币的一面。“人生若只如初见”,没有更多的了解,初见的感觉即成永恒,封存在记忆的魔盒之中。那么接下来发生的,或许就是一些人以为的傻事---用一秒钟爱上一个人,却要用一生去忘记。将“爱”置换为“喜欢”可能更为妥帖,因为后者方可来自于彼此的不甚了然。
一部《人间四月天》,把徐志摩与林徽因的爱恋,炒得是沸沸扬扬,使得两家后人被迫出面澄清:徐、林之间,从无爱情。其实,哪里用得着如此麻烦,只须引用林徽因说过的一句话,就足以还历史一个真相。她说,“徐志摩当时爱的并不是真正的我,而是他用诗人的浪漫情绪想象出来的林徽因,可我其实并不是他心目中所想的那样一个人。”
诗人的作品有现实、浪漫之分,但情感不会,诗人注定无法逃脱浪漫主义的罗网,热情而富于想象。于是,徐志摩凭借一篇文字,在心中勾勒出一位恋人,无可避免地喜欢上文字的书写者,想象中的林徽因。
我们知道,徐志摩之后没有去穷追林徽因,而林徽因嫁给了梁思成。事情或许恰恰得益于,徐志摩并未将对林徽因的感情定格于“初见”,这样他才有机会醒悟,原来自己倾心的是诗中徽因。
徐对林的喜欢,衍生出一个动人的误会,好事者就此演绎,谁成想,竟引出一场纷争。不过,若没有了凭空的“喜欢”,我们又到哪里去听浪漫的故事。
因字慕人,也有成功的传奇,只不过,时至今日,犹然没有哪位导演独具慧眼,把它搬上银屏。
陈璧君,东南亚一位富有华侨的掌上明珠;汪兆铭,大陆上一位激进的少年革命党。陈小姐在报上读到汪壮士的一篇篇檄文,心生爱慕,渴望一见。一见之下,果然潇洒,遂以身相许。我们知道,民国有“四大美男子”,汪先生即是此中翘楚,相貌、文采、气度,都无可挑剔。因此,无论陈璧君如何想象,得见真人后,怕也不会失望。后来先生以“精卫”之名行世,开府南京,夫人出力尤多。天作之合,想必不过于此。
如此说来,单单的“喜欢”时常要有误会尾随,岂非害人不浅?其实,怎么会呢?“喜欢”之所以动人,或许就在于那未知的魅力。失掉了想象的空间,面对了解已深的恋人,总会少掉几分憧憬、几分忐忑。
储安平在二十几岁年纪上,默默留下那首诗,畅叙心怀。喜欢一个人时,有着怎样的心境?《自语》悄然道破。喜不喜欢这种“喜欢”的感觉?拗口的问题,简单的答案。不必回答,只需行动,寻找一份喜欢,将那初见之感珍藏心中。祸福天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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