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曼的坟头已长出青草，它的破产一年之祭就快来到。

　　2008年9月，雷曼的破产申请引起股市暴跌，造成金融危机的滚滚浪潮。

　　如果他们拯救了雷曼兄弟，那会怎么样呢？

　　一年前的这个周末，如果政府和金融行业在某种程度上找到一个办法，使得雷曼兄弟免于破产，那又会怎么样呢？那会改变金融危机的进程吗？

　　当然我们知道发生了什么。它在我们记忆里煎熬。2008年9月15日星期一，尽管那个周末一轮又一轮的努力，但雷曼兄弟却没有出现最后一刻转死为生的奇迹。消息传出，一切都崩溃了。

　　股市萎缩，当天跌幅超过500点。“第一储备基金”，一个持有雷曼兄弟债券的市场货币基金，因之而终结。很快，“美国国际集团”AIG接近于垮塌，不得不借助巨额政府资金850亿美元度过难关。谣言更是风行，摩根·斯坦利据说是下一个要倒下的巨人。所有的欧洲银行踉踉跄跄，摇摇欲坠。甚至对具有全能主宰的高盛公司也产生了担忧。在华尔街—实际上，在西方世界的所有金融中心—恐惧都在蔓延。

　　自那个周末以来，绝大多数人，包括我本人，开始认为当时财长亨利·鲍尔森和美联储主席本·伯南克在危机中放了一次最大的单项错误，他们对雷曼兄弟破产倒地见死不救。不要说，此二人自那之后坚持：他们别无选择。确实，如果他们有意愿，他们可以创造出许多选项。或者，随大流智慧。

　　克里斯丁·拉噶尔德，法国的财政部长，称该决定“令人震惊”，是一个“真真却却的错误”。据关于此次危机一书“我们信任美联储”的作者戴维·维索说：欧洲中央银行行长让·克劳德·特里切特曾在私底下有类似的说法。他引用的特里切特的助手话：“美国让雷曼倒下，但我们不会。”无论在演说和文章，在书籍和电视，不管带有哪种政治色彩的评论家都指出，雷曼兄弟的破产，使得次贷危机演变成一个完全版的金融崩溃。

　　然而，在雷曼破产一周年快到来时，我们开始对那“普通智慧”提出疑问。是的，雷曼兄弟倒下引发的恐惧像病菌一样传染。我也仍旧相信，如果鲍尔森和伯南克两先生确实非常在意雷曼的生存（在那一时刻应更加在意），他们能找到一种办法救助雷曼。但我开始相信，如果救活了雷曼，整个金融市场则将崩溃。

　　约翰·H·梅金，美国企业学院的访问学者，最近写道：“如果雷曼兄弟的倒下未能开始触发金融界恐慌的新阶段，一些其它金融机构的倒下也将制造恐慌。”我将进一步加以阐明：如果雷曼得救，很可能金融危机将更加恶化。虽然当时没人意识到：雷曼的牺牲，其实是去救赎整个华尔街的存活。

　　一周前，一个路透社记者来到了理查德·福尔德在爱达荷州凯特查母的度假别墅，看看这位前雷曼兄弟公司首席执行官在雷曼破产一周年有何话要说。（福尔德先生走出院外见了记者，据记者报道，他当时说：“你手中没持有一把枪，这很好。”）

　　站在车道，他如同以往一样伸着下巴。福尔德谈论了在他主持破产事务时，他所遭受到的“连击拳”。“他们在找一个人做垫背，那人就是我。”他说。“事实摆在那儿，没人愿意倾听，更没有人愿意听我的意见”他补充道。

　　福尔德先生的痛苦言辞反应了许多前雷曼管理层官员的感想，直到目前为止，也就只有雷曼一家投资公司在危机中破产。他们说，毕竟，雷曼的错误—太多的杠杠，太依靠不稳的房地产资产，在资产负债表中，忽视了资产风险率---是每个投行所放的相同错误。贝尔斯登放了那些错误，但得到了政府援助；花旗集团也放了那些错误，也得救了。

　　而且，他们说，在九月危机前的几个星期或个把月，他们的公司意识到需要一个B计划，建议让它成为一个银行持股公司。它也寻求帮扶身陷困境银行的联邦贴现窗口的帮助。（然而，尽管鲍尔森先生的一直吁求的，而雷曼兄弟没有做的是：寻求一家资金雄厚的合作伙伴，或去额外融资）。当福尔德和路透社记者见面时，这就是他所指的“事实”。

　　但当时的美联储纽约局主席、现在的美联储主席蒂莫西·盖特纳，对让一个投行成为一个银行控股公司的主意不是很赞成，因而他反对那样做。但很快，在雷曼倒下不久，他就允许摩根·斯坦利和高盛变成银行控股公司。这样做使得两家公司在危机中稳定了下来。

　　当然，政治也在扮演着它的一个角色。在接管房利美和房地美之后不到一个星期，国会对救赎雷曼并没有“胃口”。华尔街日报的经济记者维索先生在他的书里引用了鲍尔森在电话会议的话，鲍尔森说：“人家叫我‘救赎先生’，我不愿在那样干了”

　　虽然鲍尔森后来说他没有合法权利拯救雷曼兄弟，但从维索的陈述中可以很清楚看到，他并没有去寻求任何的法律授权。他要发出一个信号。在那个宣布雷曼破产的星期一早上，鲍尔森告诉媒体：“我从不觉得，用纳税人的钱去拯救雷曼兄弟公司是适当的。”

　　对于所有这些或那些的原因，前雷曼管理层倾向于认为，导致雷曼破产的进程是完全不公平的。我曾不止一次听到过“悲剧”两个字。我也同意他们说的：不公平—特别是对于那些丢到工作的人来说，更是悲剧。简单地说，雷曼兄弟破产发生在错误的时间和错误的地点。但是对于整个金融行业，这是所能产生的最幸运的事。在贝尔斯登危机和雷曼破产之间的几个月，鲍尔森和伯南克已经开始接触国会领导，讨论需要通过一个立法，授予他们一些额外的权利。如果危机接踵而至，他们可以利用授权应对危机。但他们很快意识到，在国会，没有政治意愿去应对任何问题。然而，在雷曼破产之后，鲍尔森和伯南克开始能够说服国会通过一项法案，拨给财政部可能会用到的7000亿美元的拯救款，用以支撑整个金融体系，帮助化解危机。即使在那个时候，也不容易说服国会，国会整整经过两次投票才通过这项法案。如果没有雷曼破产的危机震撼人心，国会很难通过那样的法案。 Skip to next paragraph

　　这就是雷曼破产产生的一个好结果。另一个是：如果雷曼像早期计划那样，出售给美洲银行，那么其它银行---毫无疑问，是更大、对全球金融体系能造成更大危害的银行---将转而破产。到那时，危机的气氛将更加严重，一些形式的危机破坏将不可避免。鲍尔森先生要华尔街自己想办法拯救雷曼。但整个周末，在美联储纽约局的大型会议围圆桌而座的首席执行官们，始终在担忧不知谁将成为下一个“该死的猫”。他们公开谈论，美林银行是否能支撑久些。（鲍尔森直接了断地告诉美林的首席执行官约翰·泰因，他需要找到一个买主，这就是为什么美洲银行转向美林、离开雷曼的原因）。谣传扑天盖地，据说AIG也深陷麻烦。为什么他们如此不愿意向雷曼伸出援助之手？原因就是，他们害怕自己成为倒下的下一条鱼。

　　事实上，美林或AIG的倒下将会制造出类似“金融原子弹”那样的东西—比起雷曼的牺牲，他们的倒下更具危害。归功于“闪电部落”，美林是一家大得多的银行。而AIG是全世界最大的保险公司，它的信用违约交换使得半个欧洲银行繁荣（通过购买AIG的信用违约交换，欧洲银行能够规避资金风险）。相比之下，雷曼兄弟就小了许多，在现实中，也没有与大众密切相关。它给金融体系带来的危害是实实在在的—但要小了许多。

　　我所交谈过的汉克·鲍尔森的财政部的几乎每一个人都同意，没有雷曼的破产，就不可能制造出恐慌氛围，政府也不会同意贷款拯救AIG集团。政府对这家集团公司所知甚少。事实上，雷曼的破产引起政府恐慌，因而使它出手拯救；政府事实上也不得不拯救，防止金融大灾难的爆发。在回顾以往时，如果你不得不选择一个替死鬼，那么这替死鬼非雷曼莫属。

　　如果说财政部和美联储的官员们在那一时刻懂得这事情因果，那未免有溢美之词。但是，他们事实上并不懂得。在历史上，人们在危机中总是跌跌撞撞，并未能明白他们行为的潜在后果；他们只是希望，他们作出的选择是正确合理的。

　　伯南克先生是众所周知的大萧条的学生，在危急中，大萧条的历史指引他的许多行动。鲍尔森先生，在危机来临时，显示出了不同寻常的顽强。我现在相信，历史将赞扬他们化解危机的努力。但雷曼倒了？这又如何呢？

　　你知道一句老话：“有时，运气比能力要好一些”。一年前的这个周末，也是运气好过能力的历史转折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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