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来我一直在这座城市担任通讯员,而与这些居民的接触也让我更进一步了解上海和中国。
上海,几个月来我每天早上都会去一所中国大学教书或是从事写作。
而在我看来,新的一天从下午才揭开帷幕。每天我都会带上照相机,搭乘摩托车和地铁去那些正在迅速消失的老街区,拜访工薪阶层的普通人们。
与陌生人的会面让我踏入一个外国人不大了解的世界,一个我敢说中国人,特别是中产阶级,也很少了解的世界。
为了一个关于上海最老的街区的长期摄影项目,我在那些逼仄、灯光昏暗的家庭里为人们拍摄照片。五年来我一直在这座城市担任通讯员,而与这些居民的接触也让我更进一步了解上海和中国。
我常常在一片漆黑中沿着摇晃曲折的木制楼梯往上走,还要低着头以免撞到什么东西,最后才进入他们的世界。这样的经历一开始让我觉得有点怪,不过现在却非常熟稔,这对我的摄影历险非常适合,类似于刚进入暗房时人的眼睛和视角要先适应一下。
我的摄影对象们从未有过这种经历,所以都觉得很意外也很奇怪,起码一开始是这样的。等到他们不再讶异于我这个个子高高、会说中文还带着相机的外国人,他们常常会问的问题是:像他们这样的小屋子有什么有趣的地方?
我的回答是很多。
中国正迅速迈入老龄化社会,而上海的老年人口众多。真实的人口分布状况在这些老房子里展现在我面前。我没想到中国有这么多近似于地下的宗教文化。很多家庭都偷偷地信仰基督教或是佛教。当被问及如何开始信教时,一位在文化大革命时期上山下乡的妇女说,是她的邻居让她皈依的。她说:“这幢楼里的人都信基督。”
世人更为熟知的是更为耀眼的中国形象,流传广泛的说法是这个崛起的大国将会超越美国成为世界领袖。但是对中国稍有了解的人们知道,还有成千上万的农村人口没有享受到经济增长的益处。
在这个中国最富裕的城市,还是有很多人勉强维生。当然,这些人通常不是本地人,他们来自安徽、江苏或是更远的地方。但是大部分中国人,特别是那些看着我的照片轻蔑地说“外地人”的上海新贵们可能想不到,许多居住在本地那些破旧但充满特色的老街区的人们都是上海人。
最近有很多谈论中国日益严重的社会不平等现象的文章。但是这个国家的社会分化远比数据表现出来的复杂,其中包含了很多微妙的、关于身份的偏见。
比方说,居住在老纺织区的一对穷困失业的上海夫妇对我说,他们非常想搬到黄浦江另一边的浦东居住。那里环境更好,而且外地人也少,他们不愿理睬这些“没文化”的外地人。
其他人则悲观地认为中国越来越富裕并不会给所有人带来好处。一个来自河南的人说:“我很担心我儿子的将来。中国最大的问题是人太多了。人这么多,竞争特别激烈。”
在城市急速重建的背景下,人们会面时难免会谈到的话题就是拆迁。政府为了建设高楼大厦作出一次性支付补偿款的安排,有些人欣然接受,有些人则是听天由命。一位老人说:“国家需要这块地,我有什么办法?”
很多人谈到社会公义危机时语气苦涩,但却出人意料的坦诚。我想到了一家小理发店的老板,他今年75岁,我亲眼看到他所在的街区今年夏天被拆除。
他说:“他们做的事情一点都不公道”,告诉我那些拒绝为拆迁让路的居民被受人指使的暴徒殴打。“没什么法治可谈,老百姓根本就没权利。”百姓这个词指的是无名无姓的大众,此时看来却与它的本意不谋而合。
还有一些人告诉我当地腐败官员的故事,据说如果有拆迁户愿意贿赂他们,就能得到更高的补偿款。这些街谈巷议在今年夏天起了几分作用,一幢即将完工的居民楼倒塌并压死一名工人,由此触发了耸人听闻的政府腐败的谣言。
我知道很多中国人了解也尊重民主理想,他们希望在自己的国家能够实现。“我们也许比过去有钱了,但是我们并没有怎么进步。”一位老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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