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四川都市,大街小巷闲散的老茶铺渐渐被高档茶楼替代,茶馆或许已不再是一个功能齐全的“社会俱乐部”。
“头上晴天少,眼前茶馆多。”四川人说自己有“三多”,茶馆多、厕所多,再则闲人多。这种印象也成了外地人对四川群像的素描。民国时期黄炎培访问成都,曾在一首打油诗里描写成都人:“一个人无事大街数石板,两个人进茶铺从早坐到晚。”茶馆,成为四川人最世俗化又最活泼的生活场景。
如今的四川都市,大街小巷闲散的老茶铺渐渐被高档茶楼替代,茶馆或许已不再是一个功能齐全的“社会俱乐部”。不过在略微边缘化的乡镇,茶馆在某种程度上仍然散发着久远的清香,农耕文明带来的富足生活,杂糅着移民历史的流动性,让人感受到了四川人那宽松柔软的幸福观。
古镇的节奏
时光滑溜溜的,在孝泉镇上却飘忽得比较缓慢。在这里找寻四川的老茶馆,仿若揭开一个一个隐秘的窗口,窥探本地人最不加修饰的闲散生活。
天刚麻麻亮,总有那么几十个早早起床的老汉沿着几十年不变的路线,摸进附近最熟识的茶铺子喝早茶。第一口热气扑洒的茉莉花茶一下肚,似乎宣告这内容重复的一天正式开始了。
黄泥坑胖胖的吉大嫂,生活与镇子上多数人家一样,步伐很慢。每日天亮后,她开始一壶接一壶地烧开水,那种好几个红通通的蜂窝煤烧着的老虎灶早已淘汰了,盖碗茶也几乎成为老照片的专利。孝泉产天然气,相当便宜,茶馆老板铆足劲儿烧气,也没有太多花费。一大早只要将几个暖水壶灌满,足够应付一二十个客人,吉大嫂就放心了。
在孝泉镇上,茶馆比起鼎盛期消失了不少,不过仍旧有不少街巷开着简单的茶铺子。过去小老板开个茶馆并不需要多少资金,有茶馆必定有厕所,茶馆还没开张,他们就先将厕所的淘粪权卖出去,那些想在茶铺里卖点瓜子花生、修脚掏耳朵的小贩也会付些定金,一般也就够小老板张罗茶铺开张了。
黄泥坑的这个茶馆没有任何招牌,也从来没有人问起过它的名字,门牌上写着“高兴村三组70号”,这是它唯一的标志。它和沿街的老屋子混在一起,屋顶老旧的黑瓦片下,衬着一块块竹编的破席子,墙上抹的白灰早已发黄。坑坑洼洼的地面被踩成黑色,一排排竹椅和桌子在地面上磨出了深浅不一的坑,见证着茶馆近 30年的历史。它在小镇上算是老资历的茶铺子,有几个历史悠久的老茶馆在新中国成立后经历公私合营,几经变迁,已失本来面目。去年的“5·12”大地震,这些木质结构的老茶馆就彻底倒塌了。
吉大嫂说话爽朗,提到开茶馆的心得,她居然脱口而出:“这些年眼看着镇上的老人一个个‘报废’了。”好几个抽着水烟的老头就在身边,她在言语上却毫不避讳,“有一个老头跟我开玩笑,说要把我的茶馆喝垮。结果我的茶馆没垮,他却‘牺牲’了。头天中午还在我这儿吃面条呢,第二天人就去世了。”四周的人咧开嘴笑了,死亡在这里是一个可以打趣的话题。
一只精瘦的老鼠,突然出现在头顶木梁边横拉着的红线上。红线大约拇指般粗,老鼠蹑手蹑脚地快速跑过,还不忘侧头看看喝茶的老头们。倒是茶客们相当悠闲自在,对老鼠视若无物,有的继续抽着长嘴水烟,有的只是靠在竹椅上静静发呆。喝早茶的老人家并不太聊天。吉大嫂这些年的生意并不太好,泡茶馆的人渐渐少了,但她却好像从来没有操心过这个问题,人少的时候,她就乐呵呵地和客人凑一桌打扑克。
四川小镇给人的第一印象,是沉静中那种悠闲的常态。
孝泉镇距离德阳市区19公里,离省会成都也不过75公里的距离,是川西平原西部一个稀松平常的小镇。记者特意来探寻四川的茶馆生活,却不知道该找一个怎样的城市,或者是乡村,探寻一个怎样的茶馆,才能够将四川人那种无处不在的悠闲劲儿表达出来。
无意中来到德阳孝泉镇,上千年的传说、几百年的建筑和如今朴实平淡的生活杂糅在一起。虽然不像声名彰显的古镇那样传奇,这里临街的老房子毫不掩饰破败感,地震后许多坍塌的屋子还没来得及修缮,人们在每个还能继续使用的屋子里一如既往地生活,反而有了一种更本真的色彩。寻找这里的老茶馆,外来人可以期望在四川人最不经意的生活间,获得他们快乐闲散的奥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