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我香港话的老师每周都要求我向她汇报几个我平时经常听到但却不太明白含义的短句,于是某日上课,我很好奇地问她,我好像经常会听到身边的香港女生问他们的男朋友“点解”,这个是为什麽呢?
“点解”(念“顶改”)在香港话里其实就是“为什麽”的意思,老师问我经常在什麽场合下听到香港女孩子问“点解”,我想了一想,然後告诉她,上次我下班坐地铁回家,一不小心偷听到一对男女朋友有关晚餐去向的对话。
男的问女的今晚想吃什麽,女的答随便,然後男的就开始提出几种可行性方案,比如香格里拉的日本菜?SOHO的四川菜?又或者IFC的翡翠拉面小笼包?每个选项报出,女的就总是以“点解”回应。点解又吃日本菜,上周不是才吃过吗?点解要吃四川菜,害我脸上长痘痘?点解翡翠拉面小笼包?现在过去肯定要排一个小时的长队。
还有一次在IFC逛书店,悄悄听到身旁一对年轻男女朋友的对话,这次是女的问男的晚上去哪里吃饭,男的回答随便,你喜欢去哪里都好,没有想到女的忽然像开机关枪一样飙出一长段回应,大致意思是问他,做男人怎麽可以这麽没主见,点解要叫女孩子动脑筋想去哪里吃饭,对生活没有一点规划?
我把我的“点解”经历如实告知教我香港话的老师,老师扑哧一笑,说我讲的这两个“点解”故事让她想起最近几年在香港受到广泛热议的一部专题片“港男港女系列”,最近据说还有导演想改编成舞台剧,剧名只点港人要害:港女发狂,港男发瘟。
据说2007年香港某家电视台最初拍摄“港男港女”(泛指香港的年轻男女)系列时,曾分别随机采访香港的许多年轻男性和女性,请他们针对异性提出自己的想法和建议。没想到随着节目的热映,港男和港女两个互相对骂的阵营也随之诞生,大有一副大陆人常说的“狗咬狗”架势。
港男最先发难,指责很多香港年轻女性“要金不要心”,大多有强烈的“女皇”倾向,总以为自己有多美丽,有多高尚,嘴边最常说的一句话通常是“这样的男人我才不要”,和港女谈朋友,还经常被投诉说港男关心他们不够,照顾不够细心周到,吃饭看电影不如北京男人那样豪爽地抢着埋单等等。
港女阵营也当然不甘示弱,上网发帖宣扬港男“十宗罪”(後来据说又衍生出“八十八宗罪”),包括“低学历、低薪水、缺乏主见、毫无绅士风度、对钱斤斤计较、对女性的品味只限於上床”等等。对於港男有关港女习惯性高消费的批评,港女们也摆出一幅“我赚钱,我独立,我消费,我就是喜欢名牌”的我行我素作风,还劝戒港男应该提高自己的生活水准,因为一个成功男人的赚钱实力应该永远高於站在他背後那位(或许应该是那几位?)女人的消费能力。
据说这几年香港的离婚率逐年攀高,2007年某期香港《文汇报》称,当年每三对香港新人中就有一对是再婚,物质条件堪称离婚的头号动因,而同年的美国之音(Voice of America)则有报导说,美国离婚率在1981年达到历史最高点後开始逐年下降,在2007年下降至全美自1970年以来最低水平。
撇开这场有关港男港女两大阵营的社会大讨论不谈,我的一些“港女”朋友也经常私下向我抱怨他们眼中很多“港男”的不是。虽说是抱怨,但每次聊到这个话题,其实也大有鲁迅先生对阿Q“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心境。
记得某位“港女”朋友曾问我有没有注意到如今很多“港男”都喜欢没日没夜地手捧一个游戏机(通常是日本厂商Sony出品的PlayStation Portable,俗称PSP)。地铁上,餐厅里,就连和女生手牵手谈朋友的时候,话题也总离不开游戏。“点解这些男人就那麽不成熟呢?个个都好像电车男,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真没出息!”我的“港女”朋友抱怨说。“电车男”这个绰号取自2005年上映的一部日本影片,大意和中国大陆流行的“宅男”说法类似。
也有“港男”朋友私下向我“请教”去上海找女朋友的“可行性”,然後还笑言要动员全港有识之士,把“港女”最终培养成中国大陆最近流行说的“剩女”(中国教育部2007年8月公布的171个汉语新词之一),泛指那些高学历、高收入、高年龄,在婚姻上得不到理想归宿的大龄女青年。
我赶忙澄清,虽然上海好像尚未有“沪男沪女”的热烈讨论,但从宏观意义上来讲,上海女生也绝不是省油的灯。其实无论香港人还是上海人,关键还是在人,感情的事情原来就是相互欣赏,相互尊重,外加一点点的宽容,通常也是可遇不可求,并不是在某个地方找到幸福的概率就一定超过另一地。
记得去年北京举办奥运会之际,我的一个上海好朋友被小他两岁的女朋友逼着一定要8月8日早上8点钟去民政局领到第八张结婚证书。我的朋友于是发动他所能联络到的一切社会关系,居然最终真的让他搞定了民政局的某位领导,特别为他在8月8日当日保留第八号结婚证。
就在准备和女朋友一起去领取这张来之不易的结婚证书的前一个晚上,那位“沪女”拿出黑字白纸一张,上书结婚“十大条款”,包括谁付新房首付,谁付每月按揭,每个月必须向老婆大人提供多少数额的家用,还要保证孝顺老婆大人的“大人”,即岳父岳母,每个月以实际行动孝敬真金白银若干等等。
思前想後,我的朋友不愿意把他的终生幸福用这“十大条款”来保障,于是最终也没有陪她去领取2008年8月8日的上海第八号结婚证。
不论港男港女,还是沪男沪女,也许都是时候静下心来多反思,多宽容了。爱情不是游戏,生活不如电影,毕竟谁都不想成为最後的那一位剩男或剩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