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斯·康 天堂里长长的背影

  放弃了亲情与欢聚,放弃了盛名和财富,一次次地挑战世俗,一次次地抗拒妥协……纳赛尼尔也想这样问父亲,这一切是为了什么,建筑能给他什么?

  贝聿铭:“那个图书馆你设计得很不错。”

  路易斯康:“我只是模仿了苏格兰风格而已。”

  为了更加贴近父亲,纳赛尼尔寻访的重点,于是从父亲的亲友故旧转向他当年的同业和他设计的建筑。

  在和康的两次交锋——肯尼迪图书馆和美国国家美术馆东馆的竞标中,贝聿铭都力挫对手而取胜。在面对纳赛尼尔时,这份得意穿越了40年的光景重新回到老人脸上。

  康和贝聿铭在他们一生中都给“建筑”这个字眼打上了深深的烙印,尽管他们的差别也是如此明显。贝作为设计者和经营者都极其成功,但他所专注的实际工程很少给后来人留下系统的理论和主动的影响。康却不同,他永远苦苦地追求着理论和实践的统一,立志在尘世中树立永恒的丰碑。他告诉我们有关我们所生存的世界,也告诉我们建筑曾经是,也可以是“精神”。

  中国人的圆融练达和康的孤介耿直似乎有些格格不入,当年贝的客套话就曾遭遇康的冷淡。但贝聿铭依然对康充满了敬意,关于建筑,他谈到了自己的遗憾和康的坚持——“五六个好作品比随便做的几十个项目更有价值。”

  康的一生中只有13个作品被实现。而这些建筑的折线就构成了纳赛尼尔的寻根地图。

  路易斯康:“砖,你需要什么?”

  砖:“我需要一个拱。”

  加利福尼亚索尔克生物研究院是一座美得令人屏息的建筑。

  杰克卡斯特蒙当年作为康的助手参与了设计,在工程完工之后仍然没有离开,并且,在有生之年都不打算离开。在和康的合作中,他学会了如何去评价一个建筑:“它现在看来或许是科学的,成功的,但二三十年之后怎么样呢?你的建筑或许褪去了颜色,但是你设计的思想却留了下来,那样的设计才是成功的。”

  这句话也许影响了卡斯特蒙后来的人生,他协助康创造了一个永恒,然后,康离开,继续追寻下一个永恒,他则选择守住这个永恒。

  康的一生都在追寻建筑的永恒和纯粹,但若要在浮世中树立永恒的纪念碑,则必须拒绝一切轻飘的思想,一切俗世的温情,一切虚浮的华丽,而这样又难免让人觉得不近人情和难以亲近。

  美则美矣,却似乎与现实生活不太融合——当纳赛尼尔来到宾西法尼亚大学理查德医学研究中心时,就听到一些人这样评价康的设计思想。但纳赛尼尔对这些批评似乎并不在意,他依然想拥抱这些有灵魂的砖瓦。面对这座“美国二战以后最好的建筑”,他第一次为自己是康的儿子而感到骄傲。

  在旅程的开始,纳赛尼尔的本意或许只是想留一个父亲存在的痕迹,解开一个自己的身世之谜,找一个他究竟爱谁的答案。然而,在走进父亲心灵的过程中,他渐渐感受到父亲身后那种超越爱情、家庭和名利的力量。

  路易斯康:“人读哲学的书,并不能变成哲学家,因为人生来就是哲学家。”

  由于康的犹太背景,很多研究者都试图在他晚期的作品中寻找宗教的影响因素,却似乎总也摸不到一个准确的脉络。长期在基督教世界里讨生活的康似乎已经超脱了犹太教的苑囿,他设计的作品也同样服务于佛教和伊斯兰教。但无论是哪一种宗教,他们的核心都应是爱。

  三个情人,三个子女,父亲究竟爱哪一个?这曾是苦苦困扰纳赛尼尔并让他心生怨怼的困惑。但当他站在达卡国会大楼的广场前,看着熙来攘往的异国人民,听着他们的讲述和赞美,他们对于父亲的敬仰和爱戴之情,纳赛尼尔终于在失去父亲30年后达成了父子间的和解。

  “你的父亲是一个伟人,他在我们这样一无所有的国家,兴建了这样伟大的建筑,促成了我们国家的民主。他是我们的成就者、我们的伟人……仅仅体会这座建筑,你就能感受到他的无私、他的大爱。你的父亲爱所有的人,而当一个人爱所有的人时,他往往看不见离他最近的人。”

  在光影交融的一瞬间,纳赛尼尔理解了他的母亲、理解了他父亲的妻子、理解了安廷(康的第一个情人),理解了每一个和父亲一起工作的设计师。

  他想起了他母亲含着泪水的哽咽,“我相信我们是灵魂的伴侣,我当然也会感到不公,也会痛苦、抱怨,但我无法后悔——当你能够参与设计这样伟大的艺术品时,你无法后悔,你的一生都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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