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仑:海南是摇篮
"1987年12月,去广州调研,顺便到了海南。第一次给我的印象是海南非常热闹,人很多,像个大县城,杂乱,但每个人都充满激情,充满希望,两眼放光。"
第二次来海南是1988年建省,我的同学李永春、迟福林等都来了,大家互相鼓励。这样我从国家体改委到了海南体改所。当时筹备体改所最有意思的是,省里给我们批了一个1万台的彩电批文,让我们做生意,赚了钱就是我们的开办费。结果也没有赚钱。当时没有房子,我们就借了省委党校招待所一层楼,省委又给了一部车,一台电脑,5万元人民币。尽管没钱,可是我们热情很高,开着一辆破面包车,跑遍了海南每一个市县,一心想为海南发展出力。
1989年,我回到北京,原单位解散了,我就去南德牟其中手下打工,开始为生计奔波。有了在海南的经历,对于如何生存我已经不怕了。两年之后,我们想自己创业,又来到了海口。
我们把过去的朋友又召集到一起,开始创办万通公司。当时不叫"万通",叫海南农业高科技联合开发总公司。主要还是做房地产。1991年,人们还不知道"按揭"为何物时,我们就买了金贸区的九都别墅,先付500万元,其余1000万元通过中亚信托做按揭。买下后,我们大致包装,又卖出去,赚了300万元,这是我们在海南刨的"第一桶金"。当时的感觉就像大姑娘初婚,很幸福,幸福又糊涂。
后来的事就跟大家一样,在海口、三亚炒房炒地。但与大家不一样的是,我们没有把这些钱分掉,而是做了几件事。一是为员工买了房子,主要领导却挤在一个租用的房子里,也没有为自己买好车。二是马上开始员工培训,开始研究企业文化,严格管理,形成我们企业文化最初的一篇东西《披荆斩棘共赴未来》。到1992年9月3日,公司周年纪念时,我们确定了反省日。一直到现在,每年一到公司纪念日,我们都要检讨自己。当时我们明确了不买外国护照,不转移资产,不改变身份的规矩。直到今天,我们没有一个人出去,家属也在国内。现在回想,我们和大家犯了一样的错误,但我们的清醒、反省和自律,又是别人没有的,这一点救了我们。
1993年,我们在北京组建股份公司,把总部迁到上海。从1991年创业,到1993年,公司资产扩大到10亿元。
本来在海南我们是没有积压的,我们已卖掉了所有的项目,但清理三角债时,有一个项目的买方用不正当手段,逼迫我们收下了他退回的项目。这个项目当时值6000万元,现在已缩水至300万元。这完全是一个冤案,对我们伤害很大。
海南这段经历感受最深的是,人活得很真实。许多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事情,在海南都经历过了。当时海南流行这样一句话:海南不相信过去,海南不相信眼泪。
再一点,经过了海南的潮起潮落,我对海南有一种独特的牵挂。最近我老在想对海南的这种感觉。看见那些"烂尾楼",就如同看到我们自己当年的恋人,虽然有温馨的回忆,但毕竟韶华已逝,容颜已褪。可是这次来再看到博鳌,却如同见到了老恋人的闺女,清纯,青春,有朝气,有现代感。这是个很不错的地方。
海南给我留下了许多美好的回忆,走到哪里都似曾相识,这是曾经牵过手的地方,这是曾喝过茶的地方,总想告诉别人这里过去什么样。虽然才40多岁,但我却觉得自己老了,人老了对故乡就是这种感觉。
我呆过最久的是三个地方,西安是故乡,北京是舞台,海南是摇篮。对海南的感情很复杂,有一部分故乡的感觉,也有一种故人的感觉。故人不是亲人,是人生中曾经接触过的人,是熟人,又比熟人要近,没有利害关系,但见了面能从头说到脚。还有故事,你自己是故事的一部分,别人也是故事的一部分,你们共同演绎了一个故事。人有了故乡、故人、故事的感觉,就老了。
最近我总往海南跑,在海口、三亚都有项目在谈。中国有很多地方可以做事,但我想,折腾了这么多年,总觉得应该在海南留点什么东西。
海南造就了大批优秀的企业和顽强的企业家。现在在全国各地最活跃的,大都是从海南出去的。他们的经历和精神,是全国独一无二的。海南省政府应当把他们视为宝贵资源,让他们再为海南做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