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像一名剪刀手,一名情节大师,它删除了我们青春随笔中繁多情绪枝蔓,而将一个个确凿的身影、朴素的眼神和无数充满悬念的动作赋予我们。
(1)
我和瘦谷并不相熟。我常常用“纸上邻居”这个比喻形容我和他的缘分。好多年前,东方出版社出版过一套随笔丛书,里面有我也有瘦谷,我说的“邻居”就是这个意思。在那套名为“活水”的丛书里,我的那本叫《纸上的后花园》,瘦谷的那本叫《像流水一样回望》。那套丛书让我认识了很多朋友,瘦谷之外,还有闻树国、洁尘、李松樟、李方、高星、止庵等。而认识他们,也正是我加入“活水”最大的收获。《纸上的后花园》混在他们的书里让我受宠若惊。而“活水”面世后卖得并不好。好长一段时间后,有好几次,我在风入松书店和三联书店地下二层仍看见一整套一整套的“活水”放在那里无声无息,动也不动。一次见李方,他说他也遇见过相似的情景。为此,他常趁周围人不注意,悄悄将“活水”从犄角旮旯搬到一个显眼的地方,省得人家看不见。后来,我也这么干过。可如此自恋并无成效。“活水”上浮土越积越多,书也越来越旧。看来古人强调的所谓立言终于还是靠不住。后来,我终于调到三联韬奋图书中心地下二层做服务生。我的调动只为一事,那就是天天趁人不备假公济私将“活水”一而再再而三挪放到最显眼的位置。可没用。就算前面这个幻觉果然成真也没用。在我的另一个幻觉中,“活水”各位作者的文字最终被另外一场更湍急更凶猛的大水快速淹没。那场大水并非暴君或暴行。写完前面这一句话,我的眼睛有点疼。把眼睛从液晶显示屏移到手里一张小报,发现它居然几乎每个版都有或大或小的绯闻。它们或文配图,或图配文,热闹无比。那些口香糖一样的绯闻让我的眼睛忽然舒畅无比。它们吸引着我的注意力。我恍然明白,在今天,很多文字都正遭遇被绯闻之浪淹没的厄运。面对那个正因大笑过度而体力衰竭文化,认输吧。或者,“活水”被淹,其实不是坏事。
(2)
我和瘦谷只见过一两次。对于一直待在北京的我来说,与一个纸上邻居见面聊天,让人高兴。不过,我和所有“活水”作者事实上都不曾有过真正意义上的促膝谈心,更全然没有直捣软肋的谈话。我曾经找过原因,可不够清晰。不会喝酒算一个,再有就是,长期以来的面具化生存,使得我越来越像一个皮厚馅少的包子:第一口吃不到馅,第二口又咬过了。所以,更多时候,我读瘦谷的小说,读止庵的书评,读洁尘的专栏,读李方的时评,读高星发来的他自己写的有趣短信,而闻树国,我只跟他通过几个电话。电话那端,闻树国声音爽朗。他说,哪天咱们聚聚吧,把“活水”的哥儿几个都叫上。可这话也是说完就完。没想到,再听到闻树国的名字,已是他去世的消息,是煤气中毒。它让我想到的,还不是生命的无常、脆弱或渺小,而是人与人之间貌似亲密的隔阂,恍然同在的离异。后来闻树国从天津调到北京来了。他上班的地方离我很近,散着步走,半个小时,而我们却从未相互约好个时间,叫上瘦谷、洁尘、李方或者止庵,聊聊天,说说话。而时间却像不断流动的水,并不理会匆匆人的匆匆、迟疑人的迟疑、矜持人的矜持。朋友事后说,闻树国死前确有征兆。而那些令人惋惜的很多细节让我想,其实一个人与另一个人交往,偶然一定多于必然。那太多的偶然常常被我们忽略。相比而言,用句子或语词的方式去认识、了解一个朋友则结实得多,可靠得多。也许人与人之间更深入的理解和体会并非握手,更非拥抱,而是文字。没过多久,报纸投资打水了水漂,瘦谷在电话里说,他去了一家房地产公司。在电话那头,他的声音软弱,可清晰。我从那清晰中听出的更清晰的消息是满怀不甘。既然连握手之类都靠不住,那我想,瘦谷后来的选择多半至少为自己找一个寄居蟹般的外壳而已。在那之后,我仍旧会在报刊杂志上看见他的小说或随笔。我开始坚信阅读一个朋友的文字其实是迄今为止人与人之间更确切的交流,更深入的分享,它比面对面自然,甚至比生命坚韧。昨天下午,我又读到闻树国的随笔,他还活着啊。“活水”被置放在任何一家书店的任何一层其实无所谓。在台灯下我翻开李方的《天涯猎户星》,斗室方寸间兀自星光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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