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烤白薯的糊味,让我像狗一样记住了新家。由此出发,我穿过童年的幻影穿过青春的迷惘穿过爱情穿过个人与历史记忆……
谁承想郑和这大船自重建之日起,就注定要穿过一场大风暴,搭船的人灰头土脸,惶惶不可终日。可孩子们乘的是另一只船,梦想之船,与现实世界基本无关
(一)
1957年一个冬天的早上,母亲带我穿过雪后泥泞的胡同,来到刚建成的红砖楼房前。这土路丈余宽,坑洼不平,一小窝棚横在路中,冒出浓烟,带着一股烤白薯的糊味。当医生的母亲不断提醒我:脏,走这边。
那烤白薯的糊味,让我像狗一样记住了新家:三不老胡同1号。由此出发,我走了很多年,穿过童年的幻影穿过青春的迷惘穿过爱情穿过个人与历史记忆……
那个冬天的早上,我抬头望去,沿排水管沿窗户阳台向上,直到屋檐后北京的天空。这里原是郑和的宅邸,雕栏玉砌今何在,惟有假山,如瞎眼证人。而这仿俄式建筑,仿佛是郑和经现代化改装的大船,生火待发。
郑和本姓马,小名三保,明成祖朱棣赐姓郑,三保老爹胡同因此得名,到了晚清,大概被囫囵吞枣的北京话,外加噎人的西北风篡改成了谐音,倒也吉利。说起郑和周游世界至今还是个谜,既不为了炫耀武力,又非贸易经商,动机何在?还有个寻找失踪的建文帝的说法,就更离谱了。最近看到许倬云先生的另一种解释:为了防御蒙古人,朱棣派郑和通过亲善外交,以水路包抄敌人后方。
调到民主促进会(简称“民进”)以前,父亲在保险总公司工作,我们住阜外保险公司宿舍(如今二环路边),推窗就是田野。我在阜外小学正背“九九歌”:“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搬家转到弘善寺小学,接茬背,正好与时俱进:“五九六九河边看柳,七九河开八九燕来”;待家安顿,春天也到了:“九九加一九,耕牛遍地走。”
搬家对孩子来说,兴奋多于恋旧。我们原来在一层,与另一家合住,共用厨房厕所;而新家在四层,独门独户。淡淡的油漆味,玻璃的反光,院墙和假山,特别是阳台。从这儿望去,四合院青灰色瓦顶层层叠叠,有如排浪,涌向北京城低低的天际线。鸽群闪烁而过,哨音反衬出天空的寂寥。枣树招来八面来风,青枣渐红,让路过的孩子不禁踮起脚。
我结识了曹一凡,他家住三层,正在我们脚下。一凡只比我大一个月,却早熟得多:我还停留在小人书阶段,人家早躲进被窝用手电筒读《红楼梦》了。他发育也早,比我高半头,中学时就敢冒充另一同学的舅舅。我们在不同的小学就读,初中同校不同班,考上四中才成了同班同学。若无“文革”,他铁定是我的入团介绍人。
(二)
搬家前不久,同公寓另一户人家的男主人跳楼自杀了。那天中午听到这消息,我懵了,好像是个猜不出的灯谜。他身后留下寡妇,还有个小我几岁的男孩,叫俞梅荪。那留在历史深处的哭声,除了在黑暗中支起耳朵的我,又有谁能听见?多年后得知俞梅荪为民请命的故事,看来比他父亲有出息。
谁承想郑和这大船自重建之日起,就注定要穿过一场大风暴,搭船的人灰头土脸,惶惶不可终日。可孩子们乘的是另一只船,梦想之船,与现实世界基本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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