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建筑:未名湖从燕大到北大

2008-08-06 00:31:24

  北大最早的校舍“二院”既然是公主的家,自然是清式的王府风格建筑。公主府主殿被当作大讲堂,北大著名的“讲堂文化”大概发端于此。

  老燕京:“中国学校的建筑,当以此为第一”

  1919年,司徒雷登(LeightonStuart)出任燕京大学校长,当时的燕大尚厕身于城东南的盔甲厂,校舍简陋败落。司徒雷登在友人建议下,用六万银元从陕西督军陈树藩手中买下了“淑春园”旧址,用于发展学校。燕大副校长路思(HerryLuce)与司徒雷登请来了清华校园的设计者墨菲(HerryK.Murphy)担纲燕大的校园规划。墨菲在1914年设计了清华校园,相隔数年,再次来到北京西郊主持燕大的设计,此时的他对中国传统建筑已经有了较深的理解。对于燕大的设计,可以说是墨菲移植了他在1918年设计金陵女子大学(现南京师范大学校园)的成功经验。漫步在今天的北大校园和南京师大校园,都能找到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北大西门

北大西门

  在校园规划中,墨菲采用三条轴线串连起不同功能的建筑群体:西校门、办公楼和湖心岛串连起东西向轴线,往东延伸,也正好遥对静明园的玉泉山塔,办公楼两旁布置了两组三合院;南北向轴线串起第二体育馆、六组女生宿舍三合院和两组男生宿舍三合院;而两条轴线的交点与第一体育馆的连线正好垂直于这座建筑。整个校园以三合院作为母题延伸发展,布局从容,极富韵律。

  对于建筑风格的选择,司徒雷登这样回忆:“我们从一开始就决定按照中国的建筑形式来建造校舍,室外设计了优美的飞檐和华丽的彩色图案,而主体结构则完全是混凝土的,并配以现代化的照明、取暖和管道设施。这样,校舍本身就象征着我们办学的目的,也就是要保存中国最优秀的文化遗产。”(司徒雷登,《在华五十年——司徒雷登回忆录》)燕大校园是20年代北京流行的“传统复兴”建筑的代表(张复合,《北京近代建筑史》)。红色柱子、白色墙面、青绿色的彩画构成了校园的色调。尽管建筑风格一致,但办公楼的端庄肃穆、男生宿舍的潇洒飘逸、女生宿舍的宁静秀气,不同功用的建筑依然传递着不同的气质。

  未名湖是燕大校园布局的核心,也是学子们心中的海洋。关于未名湖名称的由来,钱穆先生这样回忆:“园中有一湖,景色绝胜,竞相题名,皆不适,乃名之曰未名湖。此实由余发之。”(钱穆,《八十忆双亲.师友杂忆》)湖东南的博雅塔外型模仿通州的辽代密檐砖塔,如同加州伯克利大学的萨泽塔(SatherTower)和斯坦福大学的胡佛塔(HooverTower)一样,成为校园的象征。

  1926年,燕园建筑基本建成。1929年,举行落成典礼,嘉宾如云。面对伦奂辉煌的燕园,胡适这样赞叹:“中国学校的建筑,当以此为第一”。司徒雷登更是满意:“凡是来访者无不称赞燕京是世界上最美丽的校园,以至于我们也逐渐相信了,它肯定有助于加深学生对这个学校及其国际主义理想的感情。”((司徒雷登,《在华五十年——司徒雷登回忆录》)

  老北大:“紧挨着皇宫的大学”

  在1952年北大搬到燕园以前,北大和燕京,一个在城内,一个在城外,两校之间并无太多的瓜葛。“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老北大的建筑有自己的历史。

  “北大老,师大穷,清华燕京可通融”。老北大的校园特点,也体现在一个“老”字上。京师大学堂(PekingImperialUniversity),从它成立开始,就与皇家紧密联系在一起,包括其校园建筑。从景山俯瞰,老北大和紫禁城可以同时映入眼帘,是世界上少见的“紧挨着皇宫的大学”(陈平原,《老北大的故事》)。

  老北大的校园,可以用“三院五斋”来概括。“三院”是指三处教学区。1898年大学堂成立时,选择马神庙的乾隆四女和嘉公主府作为校舍,此为二院;1903年北河沿译学馆校舍建成,此为三院;1916年开始建设5层砖木结构的红楼,此为一院。“五斋”是指五处学生宿舍,包括公主府西斋、汉花园东斋、五斋女生宿舍、三院男生宿舍和嵩公府新学生宿舍。

  北大最早的校舍“二院”既然是公主的家,自然是清式的王府风格建筑。公主府主殿被当作大讲堂,北大著名的“讲堂文化”大概发端于此。公主的寝宫被改为教室,公主的梳妆楼则被改为图书馆,至于说北大一开始就弥漫着很重的皇室气息,确实也不是虚言。

  除了旧有的中式建筑外,北大还陆续添建了一些洋式建筑,包括藏书楼和译学馆。“一院”红楼初始是作为宿舍楼来设计的,后来三间宿舍打通,便成了文科教室,底层则作为图书馆使用,其规模浩大,是北京城的地标建筑,“红楼”也成为北大的代名词。另外,1905年在德胜门外建设京师大学堂分科学院,为砖木结构、清水砖墙、外拱廊的洋式建筑,由日本建筑师真水英夫设计。分科学院在民国后改为兵营,早已不计入北大名下。

  蔡元培校长开创的“兼容并包”的风气,似乎也可以用来形容老北大的建筑:中式建筑、西洋式建筑、现代主义建筑融于一炉,各得其所。出身“学院派”宾州大学的梁思成是中国古典建筑研究的先行者,却也颇推崇现代主义建筑思想。30年代,梁思成服务于中国营造学社,也在北大兼课讲授“中国建筑史”。1935年,他和林徽因设计了北京大学地质学馆和女生宿舍楼,完整地体现了“形式服从功能”的现代主义建筑思想,和1934年沈理源先生设计的清华大学静斋宿舍楼一道,都是我国最早的现代主义建筑代表,它们与1926年现代主义大师格罗皮乌斯(WalterGropius)设计的包豪斯(Bauhaus)校舍建成时间相距不到十年。

  现代化进程中的燕园建筑

  1952年北大、清华、燕京三校建委会成立,商定北大新校园的规划往东发展,并确定了南门和东门的位置以及所正对的两条轴线。1958年,北大校长陆平主持了北大的规划方案,确定东门为新北大的主入口。50年代开始扩展的南区教学楼和宿舍群,布局模式沿用了燕大校园的轴线对称的合院排列,建筑风格也沿袭了燕大建筑,墙体采用灰色清水砖,檐部装饰比原有建筑有所简化,教学楼采用歇山和庑殿顶,宿舍楼则采用硬山顶。总得来说,50年代的北大校园成功地延续了燕园的风貌,古建筑的做法也算地道,这或许与三校建委会的主任为古建筑专家梁思成有关。建设新图书馆那年,校方曾打算把50年代的地学楼和文史楼拆除,大概是想加强东轴线的感觉吧,不过因为当时的教室不敷使用,逃了一劫。

  80年代之前的北大,校园建筑尽管简陋,但很质朴,也有温情。在各种版本的八十年代回忆录中,北大图书馆前的大草坪、柿子林、三角地、大饭厅等词汇常见诸笔端,俨然是那个时代的北大人精神之所寄。图书馆前的大草坪,常常有两校的吉他手在这“雅会群贤、曲水流觞”,弦音飘飘、白衣胜雪,对90年代校园民谣的勃兴不无贡献,后来因为图书馆扩建而消失;柿子林的廉价图书、大饭厅的廉价舞会,满满的青春气息,都因为百年讲堂的兴建而消失;三角地在物质形态上倒可能是永远不会消失的,不过却淹没在铺天盖地的新东方、考研和租房广告中,何日能揭开它那原本深邃的气质?

  80年代中期,总面积达十几万平方米的北大理科楼群开始规划,这是燕园建筑现代化进程中最关键的一步,最后由广东设计院中标(建筑师李卓彬)。方案采用半平半坡式的屋顶“形成大屋顶的轮廓形象”,用红柱垂帘的敞廊、坡顶凉亭等符号、构件形成与老校园的呼应,并力求“反映80年代的新特征”。在当时的条件下,能得到这样一个方案也属难能可贵。后来建成的的生命科学楼,造型依然延续了理科楼的风格,只是墙身色调由白转灰,意味着未来燕园色彩将定格为北京特有的灰色调。

  90年代,北大百年校庆庆典提上日程,校园建设有两件大事,即图书馆新馆和百年讲堂。原图书馆(建于1974年)采用灰色清水砖墙、开间之间用壁柱、檐口用绿色琉璃瓦,在文革气候下,设计也算是经过推敲,但到了现在便已略嫌简陋,与“亚洲高校第一馆”的地位不相称。图书馆位于燕大建筑群与新区过渡的核心地位,并且是新东门的对景,所以图书馆新馆的招标被戏称为“镶牙”工程。1994年,燕大学子关肇邺先生得体地完成了这项工程。清华毕业的关先生1948年入读燕大,曾在未名湖旁的男生宿舍领略过湖光塔影,大概有一种“北大人群体无意识下对新馆建筑的认同”(关肇邺,《关肇邺选集》),对于燕园建筑自然有更深的理解。新馆主楼采用歇山顶、南北配楼采用攒尖顶,无光带釉的屋瓦,檐下用简化的斗拱组合,灰色调,使用玻璃和铝合金等颇具现代质感的材料,确实是用仿古建筑表现时代精神的佳构。

  同一时期建设的百年纪念讲堂紧邻三角地,建筑群体处理遵循中国古典建筑中“塔”形态,分层处理、层层退台,目的是营造前面硬地广场的交往空间,这对于校园气氛的营造意义很大(事实上,清华目前就缺少这样一个硬地广场)。现在的百年讲堂,夜夜上演经典,对于生活在两校的有心人来说,不能不说是从中受惠良多。

  拆与建之间

  修修补补的校园,修去的是历史,无法织补的是回忆。目前的燕园,已经是燕京大学时期面积的十二倍。这些年来,拆与建,一刻也没有停止过。

  在未名湖北岸,可以看到绿树上面的遥感楼和图书馆。由于新图书馆采用了歇山顶,算是得到了补救;遥感楼的平屋顶离博雅塔甚近,幸好颜色并不抢眼,在当时的条件下也情有可原。对于未名湖区天际线的破坏,北大东南角的太平洋广场第一个敢于“吃螃蟹”,这个口子开了以后,北大东门旁的方正大厦,成了博雅塔的背景。由于中关村西区的过度开发,霓虹灯更是映红了未名湖的一池清泓。

  小东门外的成府地区常使人怀念,这里的胡同名经常出现在周作人的散文中,有历史、有故事。后来,这里涌出了许多小的咖啡馆和书店,有名的“雕刻时光”和万圣书园便在这里起家。2001年,北大花了十八亿把这里夷为平地,说是要像清华那样建设科技园。不过,科技园最终并没有选择建在这块毗邻未名湖的土地上,而把它改成了教学用地,这不能不说是许智宏校长任上的一大功绩。白颐路和成府路的拓展,把北大校园彻底分割成三块。而今,地铁五号线将在北大东门设站,紧靠白颐路的奥运乒乓球馆正在热火朝天地建设。早已是车水马龙的北大东门,看来再也回不到原来的宁静。

  2006年,北京大学迎来了其历史上最大的一次拆迁,将清理朗润园、镜春园和全斋区域内的平房,用于建设“北京国际数学研究中心”。基于朗润园万众苑复建为中国经济研究中心所得到的成功经验,这里要恢复清代古园林的风貌了。

  拆与建之间,绕过未名湖,便到了季羡林先生居住的“后湖地区”。这里大概是燕园里最后一块清幽之地了,水流萦逥、岗峦起伏,苍松翠柏、杂树成林,想必还和百年前一个样子。二月兰已经盛开在这块不拆不建的地方,那样充满着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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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赵万霞 审校: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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