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洋是我们在不经意间寻找到的某种线索和承启，一个时代、一座建筑、一些人物、或者某些过去……

　　它关乎生命和爱情、热血和汗水、青春和信仰。也许这就是重新找回南洋的一个开端。

　　有些人同下一代人紧密相连，也有些人和下一代人之间的鸿沟广阔得难以跨越。

　　这个开端指向无数的人生远岸，也许还有许多普通人思想和情感的纵深，当有待于我们进一步的探寻和想象。

首篇“去蕃”下南

　　洋天门外的流浪者，在没有回忆的空虚的景色中，我们每人总带一瓮家乡的土，很久以前收拢来的能摸得着的

　　过蕃的“蕃客”从前称到国外去谋生为“过蕃”(去蕃)，称旅居国外的华侨为“蕃客”。400多年前，在南海里，一支从海南演海出发，拥有72艘大帆船的大船队纵横驰骋，在100年间，运送了数以千计的海南人到东南亚一带谋生。这支神秘船队，历史上没有记载它的名字，但它却真实演绎着一段既辛酸又壮阔的“向洋开拓、去蕃谋生”的移民史。海南人移居东南亚国家和地区始于宋代，盛于明清，南洋(即东南亚地区)是琼侨主要的旅居地。明万历三十三年(1602年)五月二十八日亥时海南历史上发生了最大一次地震，72座村庄沉没海底。据当时琼州府同知上报朝廷的《申文》所述：此灾祸皆因挖矿和增税人怨天怒所致。当时的明皇朝在琼州番峒开采银矿伤其地脉地气以致受祸独惨；万历二十六年(1598年)黎族马屎起义被镇压后，在琼添设防黎官兵，议派兵饷于民间，年征税达7000多两，民不堪命。“或卖儿贴妇，或奔窜而流离”。背井离乡便成为当时逃命的选择。1695年10月，琼山演海乡(大地震所在地)乡民迫于生活艰辛，组织了一支出洋船队，“向洋开拓，去蕃谋生“。这支船队开始仅有两艘小帆船，后来扩大到72艘三桅大帆船，穿行于海南、泰国、越南和新加坡之间，历时100余年。在从事运输贸易的同时，每年还载运成百上千的演海乡亲及周围村庄的穷苦百姓“过蕃”谋生，最多时一年达3000多人(琼山的演海演丰及周边，文昌的铺前镇等成为现今侨乡)。1840年，第一次鸦片战争爆发，敲开了清王朝闭关锁国的大门。1858年海口被辟为对外通商口岸，成为近代海南人出洋人数剧增的重要转折点，但他们多是以“猪仔”、“苦力”的身份“过蕃”的(“猪仔”、“苦力”即契约华工)。海口同香港、厦门、汕头一样，是近代贩运“猪仔”的主要口岸之一。在海口市的旧海关和新兴街(今新华北路)等处，曾设有为数不少的“猪仔馆”。“猪仔头”将用各种手段诱拐到的“猪仔”关押在馆内，等船期一到，就将他们绑架上船。上百人如同猪仔一般挤塞在狭小的船舱中，从海口经香港运往南洋各地，甚至运到北美洲和非洲，从事垦荒种植、采掘锡矿等繁重艰苦的劳作。他们每天在棍棒、皮鞭的监管下劳动10多个小时，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许多人被活活折磨至死，境遇十分凄惨。清光绪三十三年(公元1907年)正月，有一艘“猪仔”船将约250名华工从文昌载运至荷属文岛，两个“猪仔”在船上“不听约束”，“猪仔头”竟将这两人砍碎，一片一片扔到海里。残忍至极，令人发指！二十世纪初，出洋做苦力的海南人约有30万，其中近30%客死他乡，大部分则在契约期满后换回自由身，继续在国外谋生。

海口老街骑楼

　　老街在新华路一带，由博爱南、北和解放东、西交叉蜿蜒成一体，北边延展与得胜沙相接。老街的尽头，有古色古香的钟楼。这些老街一直卧伏在这座城市逐年膨胀的躯体里，一直到现在还是人气鼎盛的中心。那些带着裂痕的骑楼就象老人脸上的斑痕一样，诠释和见证着这座城市的风雨历程。说起骑楼，算得是渊远流长。这种“外廊式建筑”最早起源于印度的贝尼亚普库尔，是英国人首先建造的，称之为“廊房”，新加坡的开埠者莱佛士在新加坡城的设计中，规定所有建筑物前，都必须有一道宽约50尺、有顶盖的人行道或走廊，向外籍人提供谋生做生意的场所。从此，新加坡出现了连接的廊柱构成的50尺宽的外廊结构的建筑。外廊的位置在店屋的前部或一边。典型的还必须包括可供行走的地板，高度至少一层，有挡风雨太阳的顶盖。这种连续廊柱形成的走廊，新加坡称之为“店铺的公共走廊”，或叫“五脚气”、“五脚巷”。这种建筑最早进入福建，始称“骑楼”。这些老街上的骑楼是称得上堂皇的一种建筑，虽大多仅二三层，却很高大，外砖内木结构。大木门状如屏风，仿佛可以折叠起来似的。门面不宽，房子却深不可测.每栋骑楼总是以两根粗大的砖柱子支撑起头部，因此，两排骑楼相向夹道，看起来就像是两排无名巨兽蹲伏着隔河对望，一望百年！老街一些骑楼建筑最精彩部分是花墙头，其下部的长方形构图，来源于中国建筑的匾额，匾额里常常有一枝梅花浮雕。匾额的左右两边常题有对联，只是年代久远，所有的字都已剥落，空遗了一墙让后人在无尽中不断揣想的韵味。骑楼顶上的正中最高处大多安放龙或凤的吉祥物。这个吉祥物，就好象一条主线，贯穿海南千年文明的历史。只要想到书上所说的那绵延十里八里，带着南洋风情的骑楼老街，立刻会感到一种排山倒海的气势，一种风起云涌的气象。或许海口的那些老街就是关于“富庶”的一则传奇。紧接着便会有“商贾云集”、“牌匾林立”、“繁华如梦”之类的浮想联翩，这是足具震慑力的，也许我们无法不景仰那段我们看不到的岁月。当其时，这个城市的港湾里舟楫穿梭，桅杆林立，一派繁忙景象，因为这里是“通商口岸”。曾经风华绝代的骑楼，而今都变成了临街的商铺，从小吃店、百货店、杂货店、药店到各种现代化商品应有尽有。呼喝声、脚步声此起彼伏，有些刺耳。在落日的余辉里，对门骑楼里不经意间露出新换的铝合金窗户和窗台上无精打采的人家。骑楼站成的老街一定是经历过“车水马龙、川流不息”到“门庭冷落车马稀”的场景，繁华远逝去，好在至今有些商铺仍保留着早前的商号，凭栏、门窗处精美、独特的雕花也在一一呈现着当年烟火稠密的气韵。尽管海口不能够如同江南一般“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但多少有过一分“商贾络绎、烟火稠密”的气韵和三分淡淡的哀愁。

天后宫(妈祖)

　　小巷口临街处对联曰：“圣德配天慈航普渡、母仪称后福泽万民”。

　　今天的天后宫依然香火鼎盛，烟雾迷蒙，在中山路87号的门牌下走进小巷约50米左右，见一厢房，里面焚香缭绕，烛火明亮。善男信女们，燃香点烛，拜敬一女性神像。原来这里就是有着700年历史的海口天后宫，又称天后庙，天后宫前庭已扩建成3间临街商铺，正殿被隔成3个大货仓，前庭和正殿内放着满满的各种各样的商品，紧挨着正殿的顶梁屋瓦。货仓内阴暗、潮湿，挂满蜘蛛网，正殿的雕梁画栋已破损斑驳，屋顶长出的榕树，须根从顶梁一直垂挂到地面。沿着楼梯到房顶，正殿屋脊上有“咸丰十年”的字样，屋顶四边有红绿色雕画的各种精美图案，屋顶上生长着几棵野草在风中摇曳。

　　庙中供奉的祖位是妈祖(天后娘娘)。一盘盘围成锥体的黄色盘香悬于庙内各处。在最深处正中央的龛台上，端坐着的便是每日都要接收无数拜奉的妈祖塑像。庙内有善男信女，庙并不宽敞，人们进出须侧身相让，却无人喧哗奔走。炉内是永远熄灭不了的烟火。妈祖就这样安祥地望着地上的人，一言不发。

　　“妈祖”在闽语中就是母亲的意思，只要是讨海的，也许他就得信一个神灵，可能是生命在海洋的风浪中太无望了吧。天妃即为海神。相传她在睡梦中能得知她的兄弟在海上遇难的情况，并且救飘泊之船于巨涛骇浪之中:"见一女子牵五两(船篷桅索)而行，渡波涛若平地。"《琼州府志》所载各县建立天后庙的情况，其中提到海口，"天后庙有二，一在海口所，一在白沙门。"至元一代，天妃即为南海神，此实为海南岛信奉妈祖的滥殇。

　　南洋各处华侨膜拜的妈祖称天后圣母(Tien How Shen Mu)，或天上圣母(Tien Shang Shen Mu)，闽俗称妈祖(Ma Tsu)，粤俗称婆祖(Po Tsu)，南宋明清以来，闽粤两省航海家一到南洋，常建简陋的“亚答屋”以资登岸时休息，在“亚答屋”中就供奉妈祖朝夕祈祝。后来华侨人数较多，贸易旺盛，资力渐富，就鸠资兴建巍峨宫殿，专奉妈祖海神。特别是广东、福建、海南会馆，都供奉妈祖。如上所叙，但凡华人所到世界上各国所在地，如果设立了会馆，会馆中必供奉妈祖，华侨中凡是林姓的后裔，在所在地的家庙中、祖祠中必定有妈祖神位。在海洋中的各国商船，凡是有中国的水手，则必定有妈祖的木雕神位。在巴西、在加拿大、在墨西哥的华侨居留地，也有妈祖庙。

　　海峡虽然壮丽，却像一柄无情的蓝刀，把蕃客生命剖成两半，“妈祖”恰如乡情落实于地理与人民，而弥漫于历史与文化。其中有实有虚，有形有神，无论在故土、南洋总不会被西潮淘空。诗人余光中说：“大陆是母亲，不用多说。烧我成灰，我的汉魂唐魄仍然萦绕着那一片后土。那无穷无尽的故国，四海漂泊的龙族叫她做大陆”。

中篇海南，1988

　　那天是你用一块红布蒙住我双眼也蒙住了天你问我看见了什么我说我看见了幸福--崔健《一块红布》

　　这一年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这是一个最坏的时代。我们在走向天堂，我们正在向地狱奔去。这是一个教授卖烧鸡、博士摆烟摊的年代，不能迅速转化成货币的知识在本年度显得无足轻重，这是1988年的困惑。1988年的中国，经商的浪潮一浪高过一浪，有多少人安于循规蹈矩的现状？下深圳，闯海南，停薪留职，创办公司，成为当时勇敢者最为时髦的行动。无数的机关干部，企业职工都曾心动神摇，纷纷下海，尽管后来有许多人回头是岸，也有不少人终于成为人人称羡的“大款”。当然不幸的则沦为经济浪潮的尘碴代表。古老的中国正进行着一场史无前例的社会转型。这样的转型也势必要求每一社会阶层实现相应的转型，每个中国人只有战胜了这一挑战，在现代商品经济中确立自己的地位。今天看来，在“全民经商”浪潮中的每一个人都在经历一场艰难的心理苦役。1988年无疑是中国社会历史进程中上的一个关键年份，那一年海南省成立，由此改变了一群人的命运，他们也改变了海南，并在海南的历史打下了深深的烙印！对这一历史现象，社会上已约定俗成称为“闯海”，这在国内具有特殊性和唯一性。也许“闯海”可概括为指海南岛之外内地地区各年龄、各阶层、各职业、各种文化背景的人自主自动自觉到海南来寻求发展机会并融入海南社会生活的一种行为现象。“闯海人”是指具有这种行为的人。狭义之“闯海人”可以是指以1988年4月海南省正式成立为时间标志，以“十万人才下海南”为历史特征，以海南建省前后一段时期为时间跨度，历经1988年第一次人才高潮期、1992年邓小平南巡讲话后第二次人才高潮期和“泡沫经济”等几个典型历史时期以及后期各地来到海南经济特区的闯海人。广义之“闯海人”除涵盖了狭义之闯海人外，还可包括远至古代大陆移民海南蛮荒之地的俚(黎)族人，自殷商以来因战乱流亡到海南的百姓，自汉武帝平定南越后第一次大规模移民海南的汉族人，以及随后于汉末、东晋的几次大规模移民，历隋唐、两宋、明清乃至上世纪50年代农垦“拓荒者”百万移民大军，60-70年代“上山下乡”热潮中的知识青年。我们来了！站在17年后回望，我们几乎难以理解那个迷人的夏天所发生的事情，疯狂梦想弥漫海南。

年度记事

　　★甲型肝炎流行上海1月，中国最大城市上海爆发甲型肝炎。全市总发病人数为310746例，报道死亡47人，损失至少4亿元。在浙江也有7万人发病。

　　1月1日，北京天安门城楼对中外游客正式开放。

　　1月14日，蒋经国在台湾病逝。蒋经国是蒋介石之子，又名建丰，浙江奉化人，出生在辛亥革命爆发的1911年。

　　3月10日，我国首例试管婴儿在北京诞生。

　　★不再追诉去台人员建国前罪行4月14日，中华人民共和国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对去台人员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在大陆犯有罪行的，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七十六条关于对犯罪追诉时效的规定和精神，决定对其当时所犯罪行不再追诉。★海南省设立1987年8月，国务院向六届全国人大常委会提出方案，建议撤销海南行政区，并将其所辖区域从广东省划出来，单独建省。中共中央于1988年2月决定设立中共海南省(筹建)工作委员会，许士杰为书记。

　　4月13日海南成为中国第31个省，

　　4月26日海口数万名群众庆祝海南省政府正式挂牌

　　5月5日，中、日、尼三国联合登山队在地球之巅珠峰峰顶成功进行了人类登山史上首次南北大跨越。

　　5月10日，当代作家沈从文逝世。沈从文(1902—1988),原名沈岳焕,主要笔名还有休芸芸、璇若等。湖南凤凰人。代表作有《边城》、《长河》、《柏子》等。

　　★“官倒”祸国1987年到1988年上半年，国家工商局曾排出3批317件投机倒把大案要案，其中95起是倒卖生产资料，他们利用权力将国家定价的生产资料平价调出，而后投入市场，转手高价卖出。越是紧俏的生产资料，越是他们手中的“玩物”。

　　7月1日，《求是》杂志创刊，《红旗》杂志停刊。

　　★抢购风潮席卷全国7月28日，国家决定对13种名烟名酒的市场价格放开，从这天起，全国各大中城市百货公司和烟酒门市部出现了抢购名烟名酒的风潮。北京、天津、上海的商店在开市后的几个小时内，准备供应一天的烟酒全部被抢购一空。进入8月份，社会上盛传9月1日全面涨价的“小道新闻”，在上海，8月17日、18日，火柴、肥皂、洗衣粉、毛巾、被单、铝锅等成为热门货。从8月19日起出现全国性抢购狂潮。

　　7月29日，“两弹”(原子弹、氢弹)元勋邓稼先逝世。邓稼先(1924.6.25—1986.7.29)核物理学家。安徽怀宁人。

　　8月12日，中国人民解放军实行新的士兵军衔制度。8月13日，我国第11颗返回式卫星回收成功。

　　9月7日，我国首次发射一颗气象卫星——“风云一号”。

　　9月26日，中共中央十三届三中全会在北京举行。

　　11月28日，中国计划生育协会获得在纽约举行的“争取更好世界协会”颁发的1988年度“稳定人口奖”。

　　★《汉语大词典》开始出版早在20世纪30年代，语言学家黎锦熙等就曾筹备成立中国大辞典编纂处。建国后，1956年在制订科学研究12年规划的语言规划时，吕叔湘曾起草编纂《汉语大词典》。后因大跃进和“文革”而未果。1975年5月，出版部门在广州召开词典规划座谈会，再次提出编纂《汉语大词典》。经过13年的努力，终于在1988年出版了第一、二卷。全书预定12卷，外加索引和附录一卷共13卷。预计收录语词37.7万条，共5000多万字。

东湖三角地

　　“1987年11月的一天深夜，我和妻子经过近40个小时的颠簸，来到了雷州半岛的海安镇。又苦等了几个小时，于次日凌晨4时左右才登上了一艘人货混装船，随着隆隆的马达声，向海口驶去。船舱内疲惫不堪的旅客，横七竖八地躺在座位上，挤在过道上，有的甚至倒地就睡，鼾声大起；而另一些旅客经不起船的摇晃，边吐边呻吟，痛苦不已。我和妻子一路辛苦劳顿，几天来没有好好合过眼，但此时仍无丝毫睡意。想起马上要到海南了，不禁兴奋起来。我们挤出人群，来到船头甲板上，凭栏眺望那远处的渔火，倾听海水拍击的声响。一声悦耳的长笛告示人们，船已靠岸。我们随人群一同登上了秀英码头。这时，东方开始微微泛白，婆娑的椰树在晨光中摇曳。我们放下行装，脱去多余的毛衣，深深呼吸几口海边的新鲜空气，顿感清爽了许多。清风徐来，拂去一路旅途的疲惫。迎着朝阳，我们思量着一切如何从今天开始……”当年的闯海者胡光辉这样回忆道。同样《天涯》杂志主编李少君至今回忆起1988年的海南依旧心绪难平："我是一个说起1988年就容易激动的人，因为那一年成为了我人生的一个转折点。1988年春节前后，我还是一个大学三年级学生，一个偶尔的机会到海南游历。短短一个星期的游荡，我亲眼目睹了1988年“十万人才下海南”的壮阔景象，我亲身体验和感受了那种自由、开放、浪漫和理想化的特殊的氛围，我见识了人生中最壮丽的青春与激情的爆发。短短一个星期就决定了自己此后的人生道路。漫长的人生之路啊！"当时的海口市就是一个大车店,屋里屋外挤得都是内地青年。深夜里秀英港外的海滩边还仍然云集着无数向往着看海的内地青年,在月光下拾着贝壳。这块被称为“本世纪中国最后一块飞地”的海南,真是吸引着无数的热血青年,甚至吸引着许多已经在深圳特区安营扎寨的人们,使其血液里又一次躁动着不安。不过,那本身就是一个躁动不已的年代,比如《人民日报》驻深圳记者站的程凯便被大潮裹去海南筹备《海南日报》,他当时办《海南日报》的第一个宏愿,便是想把《海南日报》做成一个报业集团,要走出海南岛,要在大陆收购若干家报纸。那时候海南真是聚集了一批敢想敢闯的青年人,时为《海南日报》评论部的谢翔后来回忆说,那时候我们全体都挤在租来的房子里,海口的夜晚闷热得睡不着,大家都在街边或者海滩喝啤酒,谈论的都是要干大事,要到凌晨时分方才散去。1988年,《羊城晚报》一篇广州作家雷铎的《十万人才下海南》可以说是这时的真实写照。很多名词在这一年里被创造出来：“十万人才过海峡”、“大学生面馆”、“人才墙”及“大陆人”。众多的男男女女在这一年中，从城市、从山沟、从校园，搭船乘机，拥挤而至。有一个地方，进入了海南史册：到海南求职的人大概都会知道这块三角地，坐落在东湖附近的一块墙壁，十几米长，一半贴招聘广告，一半贴求职广告。满满当当的，密密麻麻的。不论是单位，还是个人，只要交20元钱就可以获一席之地，就有人替你写出龙飞凤舞的广告贴出来，上面还盖有工商局的大红印章。而且明文规定，任何人不得撕毁。于是每一张广告都将合法地保存3-4天，然后便被新的广告遮去面目。广告栏下面，每天簇拥着众多的求职者。三角地，这个人生三叉路口，有工作或没工作的人，白天、晚上聚集在一起，倾诉、歌唱。那是20世纪末，中国人民最大的一次集体狂欢。

我们这伙青年人

　　如果我愿意我明天就可以回到那里可是我再也不回到那里去了

　　地产大腕们的海南生涯

　　"那是一个非常激动人心，也刻骨铭心的过程。那样一个兴奋癫狂的时代，一生也不多，就像儿时的快乐一样。大家开玩笑说，天天过年，夜夜结婚。一个楼盘，一楼签合同买进，到四楼就卖出去了，接着就是点钱，晚上就数小费了。"今天的冯仑这样回忆道。1988年，海口。冯仑将1万台彩电批文递给一外贸公司老总。外贸公司老总拍出了30万元，冯仑用这笔钱建起了海南体制改革研究所。冯仑在人民大学招聘了研究生毕业的易小迪，鼓动他到海南。那段时间，冯仑整天开着海南省委借给他的破面包车，跑遍了海南每一个市县，一心想为海南发展出力。1989年，海南。潘石屹在深圳工作的公司呆着比较郁闷，“其实就是皮包公司，电脑培训、给香港人当跑腿的、接待内地厂长经理旅游，什么能挣钱就干什么！”，公司当时正好要到刚刚建省的海南设立分号，认为“不能错过历史机会”的潘主动请缨南下海南。　1991年，海南。冯仑从南德集团撤出来，又回到海南。几个朋友又凑在一起。当时大家都有要做点事的想法，计划将公司起名为“万通”，意思是什么都能干，如出书、培训、开餐馆，还想好了要做“万通代理事务所”，甚至都有了章程，但最终没有注册下来。9月13日，海南。冯仑他们用2万元注册了“农高投”，即万通的前身———海南农业高技术投资联合总公司，准备专心做农业，但在后来打算改名做房地产时，大家都很自然地想到了“万通”这个名字，从1991年到1992年，万通在海口、三亚马不停蹄炒了4单楼盘，销售额七八千万，几千万利润。就在他们有了钱，准备自己盖楼，玩更大时，海南的房地产垮了。

　　海南常务副省长秘书“拿地高手”谢强

　　1988年初，谢强只身闯荡海南，在《海南日报》主写通讯与评论，几篇大稿子出手后，谢强在海南新闻界的名气也开始蒸蒸日上。谢强早年的另一个身份是海南省常务副省长秘书，那是1989年的事情。当时，谢强是《海南日报》机动记者组组长，主要负责省里四大班子的报道，经常参加海南省委常委会。一来二去，省委领导对谢强也非常熟悉。在询问过谢强的意见后，1989年6月底，谢强被正式调到省政府办公厅第一秘书处工作，任职当时海南省常务副省长秘书。其实当年谢强不论从政还是从商都有很好的机会。当时海南省经济合作厅、财税厅等都向谢强发出过邀请，也有投资方想出钱拉他做生意，但都被谢强拒绝了。谢强说自己当时特别单纯，一心只想办报纸，觉得自己的老本行不能丢。因此，1992年初谢强又回到了《海南日报》，着手创办《海南日报》海外版和《特区证券报》。1995年谢强放弃新闻梦想，进京搞房地产。1999年组建珠江团队，开始在北京拼杀。之后的3年里，他为珠江拿下了5块地，至今已增值20多亿元。谢强现在是地产商人中的“拼命三郎”。据说他创造了一天谈8块地的纪录，晚上十点半前从来没有回过家。

　　富岛基金及戴志康

　　戴志康从五道口(中国人民银行研究生部)毕业后，早期的职业很不稳定，进过中国人民银行总行，在外资银行当过秘书，直到1990年，他进入了当时的海南省证券公司。两年后，戴志康以海南省证券公司基金部经理的身份开始了他的海南创业———创办富岛基金。1992年5月，富岛基金成立，实收资本金6000万元。其投资顾问公司是海南证大资产管理公司，后更名为海南富岛资产管理公司。富岛基金成立之初，极为火爆。在海南股票热的背景下，投资者将其当作原始股或准原始股，一时间“洛阳纸贵”，出现排队购买的盛况。1992年8月，富岛基金在海南证券交易中心竞价交易。一上市，价格便从1.60元一路升至1.96元。1996年6月，富岛基金声称，除了股市收益外，到1998年，基金可从杭州的地产项目中获利1亿元。也是从此时开始，戴志康看中房地产领域，其离开海南后，重点投资的领域便是房地产。现为上海证大投资集团董事长。

结束篇 重回南洋

海上丝路南洋史

　　1887年，当普鲁士著名学者李希霍芬提出了“丝绸之路”这说法时，这四个字在中国人的心目中总是荡漾着两种情愫。一是汉唐时天高地阔的民族自豪感，一是驼铃声声的诗情。但从中国的历史来看，除了这条从长安经敦煌，穿过西域，直到西方的大秦，这条沙漠中的丝绸之路外，还有一条海上丝绸之路的存在。这是在1967年由日本学者三杉隆敏在其著作《探索海上丝绸之路》提出的，已为学术界所普遍接受。史料记载，海上丝绸之路出现于汉代，至唐宋时期已达鼎盛，线路乃是由广东、福建出发，经南中国海，至波斯湾和红海，再从那里把产于中国的丝绸、陶瓷、香料、茶叶、漆器等物运往欧洲，至于中国，则从欧洲得到毛织品、玻璃器和象牙。就是指这条南方海上丝绸之路，又称"香药之路"、"陶瓷之路"。在古代文献中，《汉书•地理志》最早对其作了描绘。“粤地……自合浦徐闻南入海，得大州，东西南北方千里，武帝元年封元年略以为儋耳，珠郡。民皆服布如单被，穿中央为贯头。自初为郡县，吏卒中国人多侵陵之，故率数岁一反。元帝时，遂罢弃之。自日南障塞，徐闻，合浦船行可五月，有都元国，又船行可四月，有邑卢没国；又船行可二十余日，有堪离国；步行可十余日，有夫甘都卢国。自夫甘都卢国船行可二月余，有黄支国。……平帝元始中，厚遗黄支王，令遣史献生犀牛。黄支之南，有已程不国，汉之译使自此还矣。我们从中可以看出：发端于汉代，到了唐、宋以后中国和印度、波斯、阿拉伯的商船便经常往来于南洋和印度洋之间，频繁地进行航海贸易。元朝时的意大利人马可•波罗就是由陆上"丝绸之路"来到中国，又由"海上丝路"返回本国的，他的游记里记载了沿途南洋和印度洋海上的许多"香料之岛"。在这期间许多的贸易商品如：中国的丝帛、瓷器、陶器、铜器、铁器、漆器、铜钱、茶叶、药品及棉布等输出到欧亚非，换回珠宝(象牙、犀牛角、珍珠、玳瑁、琥珀、玛瑙)和香料(宋朝又称"香药"，泛指胡椒、檀香、麝香、龙脑、乳香、丁香、沉香、木香、肉豆蔻、安息香、没药、苏合油等)等奢侈品。阿拉伯旅行家伊本•拔图塔(1304—1378年)，于元至正六年(1346年)由海道来访中国后，也曾在其游记中说：“当时所有印度、中国之交通，皆操之于中国人之手。中国船舶共分三等，……大船一只可载一千人，内有水手六百人，士兵四百人，另有小艇三只附属之。”从汉代开始，海南就和周边国家和地区开展民间贸易。据史料记载，唐朝海南万安州(今万宁市)的首领冯若芳就曾和海上丝路上的波斯商人有过交往，并因其海上活动而富甲一方。自宋代起，海南开始引进越南稻种。到了明代，中外使者交往频繁，海南岛北部的海口港、南部的临川港(今三亚港)和望楼港皆为蕃使送贡品给明政府必经之地。当时的这种“进贡”，实际上是变相的官方贸易，“假进贡之名，行贸易之实”(历史学家费正清语)。今天的海南省省会海口古称海口浦，唐代已成为琼州城外港，宋初设海口浦，明代称海口都。清咸丰、同治年间，海口作为向南出口的外贸港，“每年九、十月间，有大海波渡(头艋大帆船)十余艘(由北海)载镬瓦、瓦器往新加坡，近则载洋药回琼州，然后渡船及轮船回广州岸者”。(见《北海杂录》)。咸丰八年(1858年)，在清政府被迫签订的屈辱条约《天津条约》中，琼州又被辟为通商口岸。自汉朝以来，海上“丝绸之路”航道屡有变化，但海南岛始终扼航道之要冲。海南岛因海上丝路而受惠。

陈序经:南洋与中国

　　所谓“南洋”，是一个跨国性的人文地理概念，旧指东南亚广阔的环海地域。广义的南洋文化圈，似乎也包括中国岭南的一脉近海城乡，如香港、澳门、广州、海南等等。在中国人以前的俗称里，“南洋”既区别于欧洲“西洋”，也区别于日本“东洋”，但同著一个“洋”，显示出它也是一片现代化风生云起之地，曾先于沉闷和迟重的中国内陆，上演过轰轰烈烈的文明革新运动。陈序经在中国最先提出“全盘西化”论，不失为这种南洋文化的学术领唱。孙中山领导的民主革命，早期主要依托着南洋的思潮、风气、人力以及物质资源，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正是南洋文化所孕育的政治狂飚。陈序经(1903～1967)，字怀民，海南文昌人。1909年随父去新加坡就读，1925年7月获复旦大学社会科学学院授予的学士学位；1926年获美伊利诺斯大学硕士学位，两年后再获该校博士学位；1938年任昆明西南联合大学法商学院院长，为该校最年轻的院长；1944年8月应美国国务院的邀请赴美讲学一年，期间曾会晤爱因斯坦；1948年8月1日出任岭南大学校长。1956年任中山大学副校长。1962年任广州暨南大学校长；1964年调任天津南开大学副校长；他曾深入中国农村实际，对闽、粤、桂的船家疍民和东南亚各国华侨进行过较多的调查研究。对东南亚史、华侨史、匈奴史也较有研究。著作有：《中国文化史略》、《疍民的研究》、《文化学概观》、《南洋与中国》、《社会学的起源》、《匈奴史稿》、《东南亚古史研究八种》等。其历史著作填补了我国匈奴史研究的空白，并成为中国学术界全面研究东南亚古史的开拓者。1933年的年末，陈序经渡江到中山大学做了一场《中国文化之出路》的演讲，就此引发了一场全国范围的文化大论战。文章中的第一句话是，“中国的问题，根本就是整个文化的问题”，“为中国的前途计，我们要为它寻找一条出路”，他把关于中国文化的不同主张划为三派：“复古派—主张保存中国固有文化的”、“折衷派—提倡调和办法中西合璧的”、“西洋派—主张全盘接受西洋文化的”，“兄弟是特别主张第三派的，就是要中国文化彻底的西化”，即所谓“全盘西化”。随后，反驳批评的文章陆续出现，包括1934年2月2日张磬的《在文化运动战线上答陈序经博士》，里面甚至用上了“毒瓦斯烟幕弹机关枪”一类词汇，使论战充满了火药昧，两个月的时间里，出现几十篇关于文化问题的文章，“令人联想起16年前新文化运动中钱玄同与刘半农所唱‘双簧戏’引起的社会效应”。一年以后，发表在《文化建设》杂志上，由王新命、何炳松、陶希圣、萨孟武等十人署名的《中国本位的文化建设宣言》(简称“十教授宣言”)标志着全国范围内的论战达到高峰。从此，陈序经就与“全盘西化论者”二词紧紧联系在一起。他的同志还有胡适、卢观伟等人。而胡适后来用了一个更折衷的词汇“充分世界化”来代替“全盘西化”，受到陈序经的批评，因为在他看来，“充分”“尽量”这些词不但含混，还很容易被折衷派和复古派拿来作护身符。陈序经的这种“决绝”的姿态和一以贯之的观点表现出他个性中的另一面：坚持己见，不随波逐流，不畏惧权威和权贵。陈序经一生中充满了悖论：他秉持不做官的信念，拒绝加入国民党，拒绝做教育局长、驻外大使、教育部次长等官职，可是一生中大部分时间都在做官，虽然是学校的行政职务；陈序经一生倡导“全盘西化”，可是自己却是一个地道的中国传统君子的形象；晚年，这位爱国、爱家乡，不喜欢吃面包奶油的人又被扣上“洋奴”、“西崽”的帽子，又岂非最大的悖论？陈序经与孙中山的时代已经远去，在诸多历史叙事的编织和覆盖之下，南洋的面目已模糊不清。除了《星星索》一类遥远的歌谣，当下的中国人还能记得什么“南洋”？还知道多少“南洋”？走在今天海南的城乡，斑驳的骑楼，低矮的茶吧，冷落的旧渔港，还有椰林深处荒废的铁桥或球场，构成了仅有的一点历史遗痕，像一场烈火燃烧过以后的零落灰烬，让人难以辨识往日的面目。不仅是渡海南游的很多大陆客，就是很多海南人自己，也难以想象当年海岛上外国领馆林立的奇观，难以想象早期黄埔军校里竟有一千多海南子弟的史实，更难以想象东南亚各国商人、渔民、学者、革命义士等等在此吞吐如潮共图伟业的盛况。直到民国成立，逐渐强化的民族国家边界把南洋大卸八块，于是南洋的历史遂告冷却，海南成了中国版图中一个边缘小岛，只能目送着中国革命与发展的中心舞台逐渐北移。而一段辉煌的历史，从此就渗入沙土和飘入丛林，与人们一次次擦肩而过。

　　(编辑/洛维 摄影/王大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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